第30章 博陵崔秉志(1 / 2)
崔秉志毕竟也是才接触象棋,被林尽染用了十五步便绝杀,仔细回想着每一步,貌似是吃了车、马稳赚,实际却落入了这高级陷阱,只能无奈的认输。
毕竟林尽染是发明象棋的人,自己又怎能下的过他呢,崔秉志便只能如是暗自宽慰。
“罢了罢了,崔某输了。”崔秉志叹了一口气,“可会黑白?”
李代远在一旁打趣道,“秉志象棋下不过,便想着在围棋上找回面子?”
崔秉志横了一眼李代远,怒骂道,“你个老匹夫,且先赢了崔某再说。”
崔秉志的好胜心看起来还挺强,一言不合就又得跟李代远吵起来。
林尽染见此赶紧打了圆场,“染之倒是会一些,崔先生若是有雅兴,染之可陪先生手谈几局。”
崔秉志闻言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应是要去取些东西。
李代远趁这会儿却对林尽染提醒着,“秉志的围棋在整个楚国都是一绝,你一会儿可要小心些。若是赢了他,这件事可能还容易跟他谈。”
林尽染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染之明白了。”
不过听李代远所说,心中反倒是打起了鼓,毕竟李代远的棋艺和棋品委实拿不出手,他若是说崔秉志的棋艺是楚国一绝,这含金量是不是多少还得打上个问号。
此时赵伯已将象棋收走,重新摆上了围棋的棋盘,此时崔秉志手中正捧着一个香炉和一个锦盒缓缓走来。
崔秉志将香炉置于桌案上,打开炉盖,向里头投了些香灰,缓缓搅动,又取了灰压将其抚平,再取了香扫清了一圈炉边。将香投入炉中以后,又取来线香点燃,盖上炉盖,只见青烟徐徐地从香炉中飘出。
整个点香的过程,都未曾多说一句,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崔秉志尽可能的端正身子,闭上双眼,平心静气。休憩了近盏茶的功夫才开口道,“染之,开始吧。”
林尽染见崔秉志如此模样,也不敢松懈,端正了身子,行了一礼,便回道,“是,崔先生。”
猜了先,崔秉志便执黑先行。下了十数手后,林尽染便觉这崔先生应当是有真本事的,不禁暗道,也难怪岳丈方才让自己小心些,仅凭崔秉志在下棋前做的准备,便能看出他对围棋的态度应当是极为严谨的。
崔先生早早便筑起了外势高墙,至三十九手单关跳,林尽染在后世倒是记得些作弊的流行定式,与其对弈的局面倒还算是旗鼓相当。
崔秉志抬头看了一眼林尽染,见其也是一脸严肃之态,更是不能懈怠,接连走出气势十足的镇头、破眼、靠入三步,而林尽染却还能从容应对、井然有序,后续接连的打入白阵,开辟新战场,但林尽染像是预料自己走的每一步似的,轻松应对,防守的滴水不漏。
最终崔秉志的黑大龙玉碎,近二百手的时候,投子认输,林尽染中盘胜。
崔秉志看着眼前的棋盘,紧皱着眉头,脑中还在复盘着刚刚的棋局,片刻后却又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染之的棋艺确实高明许多,看不出个定式,也不知师承哪位高人。”
林尽染连忙拱手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不过是运气好,才侥幸胜了。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也许就是染之下的没有规律才让先生有些摸不准。”林尽染自然不可能说是前世背的一些AI定式的原因。
崔秉志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尽染,心中暗想道,没有定式,这便是你林尽染的行事作风,就是让人拿不准你想做什么吗?从一个人下棋的风格,也能容易地推断出,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和性格,而这也恰恰是崔秉志要下这场围棋的意义。
李代远在一旁看着,满意的一笑,他自然知道崔秉志的目的,但此时却不能去打趣崔秉志,这围棋可也是崔秉志真正热爱的东西,真正热爱的东西只能抱有最诚挚的情感去尊重。
“来,再来一盘。”崔秉志倒也不去再追问,只说是与林尽染再摆一盘。
才下了几手,李时安便从后院而来,看着林尽染与崔秉志正在对弈,便上前对崔秉志行了个万福礼,轻唤了一声“先生”,得了崔秉志轻轻点头回应,这才坐到林尽染身旁。
崔秉志下完第一盘,心中已大概有些判断,这第二盘便是要开始闲聊了。他似是无意说起般,边下了一手,边问道,“老夫听你泰山说,你要搞一个科举?”
而崔秉志的无意中的称呼转换其实已经有说明一些问题,若是还自称崔某,实际上却还是有些疏远之意,便是透露出即使你林尽染是李时安的夫君,我与你可也并无关系。但若是用老夫一词,那便是暗示林尽染,我现在是你的长辈,有什么要聊的就可以敞开说了。
这个细节自然是被林尽染给把握住了,林尽染淡淡一笑,回了一句,“是,不过眼下诸事还在筹措之中,还得要让前辈们给染之指点指点。”
“听说昨日陛下带染之去了韦府,看染之今日的精神气,想来应已得了老太师的支持。”崔秉志倒是直言不讳,直接道出了昨日林尽染去了韦府之事,也是试探地想知道韦邈是个什么态度,不过依目前的处境来看,韦邈想来也应是点了头。
林尽染顺着崔秉志的话,也是说了实话,“老太师受陛下之邀,与染之一起主持这届科考。因是首次,便只在长安城中选拔。”似是突然想起些什么,林尽染便又邀请着说道,“染之正苦恼于中正官的人选,先生德高望重,染之斗胆请先生屈身,担任中正一职。”说罢便拱手行了一礼,毕竟第一次隐晦地说让前辈指点,崔秉志便没有回应,那就只能将话捅破,看这崔先生有什么反应。
崔秉志却并未立刻回应,思忖了片刻后淡淡道,“老夫只是个在野书生。托大了说,也不过是教了几个学生,教人识文断字倒是擅长,中正一职怕是不合适。”
李时安在一旁听着蹙着眉,却未曾多说一句,见崔先生茶盏近空,便往茶盏中添了些茶汤,适时地说道,“先生,请用茶。”
崔秉志轻轻一笑,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回应。
林尽染心中暗想,若是崔先生不愿支持这科举之事,那便不会先行提起,也不会提及陛下携自己去了韦府的事,既然知道韦老太师已经同意,那定是猜到陛下与老太师之间做了什么交易···若是如此,崔秉志想来应也会提什么条件。只要是能用条件换的,那便什么都好说。
如此想来,林尽染便泰然地说道,“时安常常与染之提起先生当初授业时的情景。只是实在可惜,若是能亲眼目睹先生指点天下文人,该是如何的盛景。”见崔秉志如此,林尽染便只能使一招以退为进,又是表现出甚是惋惜的模样。
李代远见此不禁皱了皱眉头,本欲帮着林尽染说两句,却见老友崔秉志不露声色的一笑,便将话又咽了回去。
“染之,认为读书有何用?”崔秉志恰似将话题又切了出去。
林尽染沉默了片刻,便说道,“孟子云,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而饱读诗书,便是为生民立命!”
林尽染顿了顿,接着说道,“天下读书人莫要于识仁、求仁、好仁,恶不仁,能如此,乃是为天地立心。而诸如先生这般阐扬承继先儒之道统者,此举为往圣继绝学。如此便是民胞物与,天下归仁,万世可享太平。”
林尽染暗自想到,天下恐怕没有哪个大儒能够拒绝张载的横渠四句,见崔秉志正细细琢磨这番话,林尽染适时的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若是有后世之人见到如此模样,必要说句装13份子。
“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旁的李时安轻轻的念道,连林尽染都不禁有些赞赏的看了一眼自家妻子,总结地很到位啊,果然是秀外慧中。面对林尽染如此赤裸裸赞赏的目光,让李时安都不禁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趁人不注意便冷不丁地用素手在林尽染身上扭了一下。
林尽染到底是觉得人多,没敢作怪地叫出声,只是憋着的样子委实有些好笑。
崔秉志堪堪缓过神来,不禁摇头苦笑,有些感慨道,“老朽活了六十余年,还不如染之看的明白,想的透彻。罢了,罢了。”说着便放下手中的棋子,起了身,许是还未完全缓过神来,身形都晃了两下,幸得赵伯上前赶紧扶住,崔秉志站直后,向林尽染欲行长揖之礼,林尽染蹭的一下就从座位上蹦起来,连忙扶起先生,道,“先生这是做什么?”
这崔秉志的自称是一变再变,从老夫又变成了老朽,这称呼可谓是大大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是为更自谦的表现。林尽染见此心中一喜,这事应当可成,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老朽惭愧。”崔秉志有些懊悔,却又坚定地说道,“科举之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是老朽落了俗,竟想着为族中子弟争些虚名。若是染之不弃草昧,老朽愿尽些绵力。只是···”
林尽染见崔秉志还有些犹豫,便笑着说道,“染之是晚辈,先生愿不吝相助已是对染之莫大的恩德。先生若有顾忌可直言相告。”
“说来惭愧,崔家虽说与众多世家交好,但也只是清白人家。”崔秉志的意思便是崔家没有人当官,你染之想让我当中正官,还得陛下的允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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