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端倪初露(四)(1 / 2)
冬日的夜,深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凄寒的月亮挂在天际,散发着冷冷幽光。
阮家堡在这样的夜色里安静隐在暗中,门前的几盏白灯笼被夜风吹得晃动起来,里面的烛光便也随着颤动,投下的光亮一明一灭,诡异得如同坟前的鬼火。
堡内穿梭的守卫,额头与腰间都依旧系着素白带子,祭奠着阮天鹰的亡魂。每个人面色都十分肃重,只有脚步声零落地在偌大阮家堡穿行。
一道黑影贴着夜色鬼魅般极快地滑过,避开了众守卫的视线,几乎要融入黑暗里。人影熟门熟路地穿梭在阮家堡中,随之悄无声息地窜入一间院子。
院子漆黑无光,里面的人似早已歇下。
只见黑影身子一翻,已在一间房前停了住,随即从怀里摸出一支短笛来,放在口中吹了一声。
笛声极细,一出声就被冷风给吹散,不再可闻。
半晌,院子里有脚步声响起,混杂在猎猎的风声里,轻的像是草叶簌簌而伏。
虽是半夜,风茹却没有入睡。
她在黑暗里睁着眼,目光并不像白日那般涣散,而是凝着神,眼底有思忖的光芒流动。她的神色平静,已褪去了浓厚悲戚,反而换上了一种近似破釜沉舟般的决色。
天鹰……当真是鬼医所杀?风茹不相信。依苏尘儿的性子,绝对不会由着这种事发生才是。炎儿不晓,她却是知道阮天鹰与苏尘儿在暗中维持着联系的。阮家堡明里虽下了江湖令,与苏尘儿断绝一切关系,不过只是为了维护阮家堡在江湖上的声誉,并非别人所以为的那样。而且也不可能如雷振云所言那般是因为苏远的事……
想到这,风茹的目光在夜色里如烛火般晃了晃。
苏远的死因,她是早就清楚苏尘儿是得知了的。在更早的时候,在那个深夜里,她与天鹰争执的时候,风茹其实就瞥见了外面失魂落魄离开的苏尘儿背影。她顾及阮天鹰对苏远和苏尘儿本就心存愧疚,见苏尘儿假装不知,才未对他讲起,也就一直瞒了下来。
因此,此事至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心里明白。那么雷振云的话,到底真实度如何,还有待商榷。她虽不喜苏尘儿,但从小也是看着对方长大,苏尘儿性子如何再明白不过。她连父亲因天鹰与自己而死都明理得没有捅破追究,怎么可能任由他人害死自小待她极好的天鹰?
风茹脑海里回想起雷振云的话,依他所言,事发当场是一个蓝衣女子出了剑。她又是谁?为何雷振云要避重就轻,淡化那个出剑的女子,反而强调和鬼医有关?风茹在黑暗里皱起眉来。雷振云这人心思深沉,虽与阮家堡是世交,但她一直觉得此人过于心狠手辣,利益心极重,手段又十分高,与天鹰可以算是截然不同的人。他的话,必然不能全信。可是他为何要这样说?为了将阮家堡的焦点移到鬼医身上?难道是想借助阮家堡的手,替他一道除了鬼医,助他一臂之力报仇?这也的确不乏是一种可能。
至于他儿子的死,天鹰曾与她说过,应是刺影楼所为。当时此事天鹰也试图与雷振云提及,却被他打断了。风茹当然不信雷振云是这样狭隘独断的人,最大的可能是他迫于江湖传言骑虎难下。且这次他唤天鹰一道去本就奇怪。风茹不信雷振云想不到天鹰对苏尘儿的护短之心,本就对这奇怪的决定存了疑,如今出了事,当真是巧合么?
好像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能轻信雷振云的话。事情的真相,看来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窗外忽然有咕哝的声音响起,将风茹从沉思里拉回来。她怔了怔,随即起身下床,打开门走到了外面。
夜色漆黑里,廊杆上,一只灰色鸽子缓缓踱着步,脚上还悬有一支未拆封的木管,在行走间偶尔“啪嗒啪嗒”地打在栏杆上。
风茹很快认出了这只鸽子,眼底一时翻涌过复杂情绪,一点点拉长在黑夜里,似烟似雾。她缓步走到鸽子前,微微弯□子,探手轻轻抚过鸽子的背。
灰鸽被抚得很是舒服,又“咕哝”地叫了声,微微偏过头,小小的眼睛望向风茹,不解忧愁地望着身前女子眼中极快蓄起的盈盈水光。
木管被轻柔拆下。里面是之前从阮家堡传出去的关于易远尸体被毁灭的事,想是鸽子没有赶上快马加鞭的阮天鹰,便自己回到了阮家堡。那消息,却是再也送不到那人手里。
风茹的泪在眼眶里聚集着,却并没有落下。她只是紧紧咬着牙,直到压得心头酸涩一点点褪去。她知道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风茹低头去望那只灰色鸽子,突然想起之前天鹰提起的关于易远的事,眼底闪过一道光,随即探手将鸽子搂在怀里,在夜色里踏出门去。
此时已过三更,夜稠浓如墨汁淋漓。风茹脚步匆匆地走在堡中,一路往“凝尘居”走去,打算去寻上次被苏尘儿遣回堡中的莲儿。
然而人未至目的地,风茹却突然顿住了脚,身子在旁边的墙角一隐,随即猛地抬头望去。
一道黑影自一处院子里跃出来,脚尖在树上轻点,眨眼间就极快地融入黑暗不见。快得几乎让风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枝头犹自轻颤,昭显着方才并非幻影。
风茹眉头轻蹙,目光沉了沉,思忖间脚步已转了方向,踏进了黑衣人方才出来的院子。
院中景色隐在黑暗里,憧憧若鬼影,冷风吹过风茹的裙袂,颤颤作响。她屏着呼吸,缓步往里走去,目光则小心地环顾着周围,像是担心从哪个角落也会再冲出一个黑衣人般。
方才的人影怎会从这里出去?风茹心头疑虑重重,一时有些想不明,只得皱着眉,一路往院中卧室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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