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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夜半梦境(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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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计明白她说的小孩子指我和李石蛋,就说,人家好心好意给你作伴,怎么能说害你呢?人是你请去的,难道你专门请他们去害你吗?你是苶傻呆啊还是原本就不想活了?

甄小琳强忍着悲痛,从炕上爬起来问周老计,周大哥,你去过南岭庵这个村吗?

周老计说,我知道这个村子,但没有去过,离这里一百多里地,挺远的。奥,对了,南岭庵是你的娘家村。他不明白甄小琳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村子。

南岭庵是我的娘家村。甄小琳说,我们那里有句俗语,叫男憋破女说破。周大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周老计一愣,说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不妨说说看。

甄小琳说,这是我们老家专门解释梦境的一句俗语。如果男人梦到了好事,醒来以后,要和别人说一说,不说就破了,好事有可能变成坏事;如果是坏事,就不要对任何人讲,在肚子憋着,憋着就破了,坏事就有可能变成好事。而女人正好相反。对于我和这两个孩子的梦境而言,他们应该憋着才对,我可以和别人说,这就是男憋破女说破。

甄小琳讲了这一大套,周老计好不容易才听明白。嗨,做一个梦,在你们那里竟然有这么多讲究。周老计摇摇头问甄小琳,这个说法灵验吗?

甄小琳说,这种事情,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周老计说,那你就不能说两个孩子害你不浅。你可能相信这一套,两个孩子如果不信呢?

甄小琳低下头,哽咽着嗓子说,但愿是吧。对了,国青这孩子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呢?

周老计说,我估计他都没有和爸爸妈妈说。和我说,是我对这类事情比较感兴趣,因为在夜间看羊,常常遇到一些费解的事情。碰巧国青也觉得此类事情新鲜,所以每当遇到这些情况就愿意先和我说道说道。

你真觉得此事凶多吉少?甄小琳不放心地问。

周老计说,这种事情本来一点就透,不能说的过细。我也把这句话说给你听,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也说过,国青也没有憋住。说完,站起身来走了。

听说周老计到了甄小琳家,我心想坏了醋了,周老计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说法办事竟然也如此不靠谱?甄小琳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和别人讲,我连自己的爸爸妈妈姐姐都没有告诉。告诉你,是觉得你比较精通这一道,可以帮着我分析分析,谁知你竟去找甄小琳,这不显得我说话不算数了么!

晚上,我和李石蛋本来不想去给甄小琳作伴了,想不到晚饭后她又找到了我家。她说,今天老是烦躁不安,情绪无法平静下来,连饭都吃不下去,心里堵得慌。你们俩再去给我作一次伴吧,就这一晚上了,以后你们就不用去了。

甄小琳的声音是颤抖的,好像是忍受着巨大悲痛才说出这番话的。

看到甄小琳凄惨楚楚的样子,我心里一下就软了,对她说,婶子你放心,一会儿我喊上石蛋就去你家。你先回去吧。

听到我的郑重承诺,甄小琳的情绪稍稍平缓了一些,起身走出了我的家门。

在甄小琳家睡到半夜,我被一阵说话的声音惊醒。我撩开被子角一看,门外好像站着一个人,高高的个头,像是陈立雄,声音也像他:小琳,开门。

我看了看睡在我和李石蛋旁边的甄小琳,却用被子蒙着头,一声不吭。我推测,她此时此刻没有睡着,一定听到了外面陈立雄的声音,但她为什么不答应呢?

陈立雄就站在门外,我准备下地给他开门。刚从被窝筒里钻出来,就被甄小琳一把按住,只听她轻声但很严厉地说,好好睡你的觉,不要出去!

李石蛋似乎也听到门外陈立雄的声音,也准备下去,同样被甄小琳摁回到被窝筒里。

门外的声音后来消失了。我和李石蛋蒙头大睡到天亮。

我们醒来时,屋里只有甄小琳的两个女儿还在睡觉,甄小琳已经不在了。这时,我忽然听见外面喧闹声声,还夹杂着凄厉的哭声。我和李石蛋连忙穿好衣服跑出去看,天哪!村街的中心放着一口棺材,上面蒙着白布。甄小琳爬在棺材上正哭得死去活来!

我问身边一位村民,这是怎么回事?谁死了?

陈立雄死了,刚从水库工地拉回来。

什么什么?陈立雄死了?这怎么可能?昨晚我还见他在自己家门外站着呢,怎么早上就死了?

你这才是说梦话哩!陈立雄是前天在水库工地被哑炮炸死的,他昨晚怎么还能站在自己家门口?

前天被哑炮炸死了?我和李石蛋你看我我看你,大睁着惊恐的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可太奇怪了,我们夜里明明听见了他的声音嘛!

牛角台村的风俗习惯,横死的人的棺椁不能停放在自家屋里,也不能埋葬于祖坟里,只能停放在街里。陈立雄自然属于横死。全村的人都出来了,生产队长孙建祥带领村民们向陈立雄的棺椁三鞠躬。陈立雄是在水库工地死的,属于因公死亡。村里给他找了一块墓地进行安葬。水库领导给甄小琳发放了三百元抚恤金。村里照顾了甄小琳五百个工分和五百斤粮食。

一个优秀炮手的年轻生命永远定格在一个沉闷的哑炮上。

事后,村民们对陈立雄的死议论纷纷。原来,那天下午五点钟左右,陈立雄装填好炮位,点燃导火索后躲在远处听着炮响,记着炮响的次数。奇怪,装了二十三炮,怎么只响了二十二炮。显然出现了一个哑炮。施工现场出现哑炮,按照规定,需要炮手及时排除。待陈立雄来到哑炮的位置时,这个哑炮突然炸响了!霎时,大大小小的石块犹如雨点一样向陈立雄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石块的力道何其大,肉体的陈立雄哪里经得住这个?转眼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脸被削去半块,双手双脚都被砸断。

其实,甄小琳最初梦到的并不是丈夫陈立雄,而是陈立雄的远门族弟陈立军。陈立军是和陈立雄一块去修水库的,但陈立军只是个普通民工,在工地上拉小平车往大坝上运土。当陈立军满身血污进入甄小琳的梦境时,她就持高度怀疑态度。拉小平车是工地上最安全的工种,自从修水库以来,还没有听说拉小平车送命的。这个陈立军怎么浑身上下全是伤口呢?雄字和军字同一个韵母,是不是托梦者也混淆不清弄错了人名?故而,甄小琳自始至终觉得是丈夫出了事。只是,她一直没有等到水库方面的通知。按说,如果陈立雄被炸身亡,水库方面会尽快通知死者家属和当地领导。可为什么梦境出现好多天后,他才出事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甄小琳很长日子。这一天,她突然想到了周老计。周老计号称半仙,精通此道,不妨去问问他。

周老计眨巴着眼琢磨了半天,对甄小琳说,我记得立雄老弟挺爱吃鱼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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