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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思往事,立残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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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外。

恰逢微雨。

绵绸细雨之下,雨中忽见人来。

来人步伐虚浮,神情落寞,瞧着有些失魂落魄,一身衣衫不消片刻已被突如其来的急雨淋湿大半,面上还有瘀伤,发丝颇显凌乱,就那么走在无有人气的小路上。

直至天际响起一声轰隆雷鸣,李暮蝉方才回过神来,朝不远处的一座竹亭赶去。

亭内只有一张斑驳老旧的石桌,上面落着尘灰,还有几片绿意犹存的落叶。

“唉!”

望着面前的绵绵细雨,迷蒙天地,李暮蝉只觉万千愁绪涌上心头。

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色,又揩了揩发梢间的雨水,然后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自襟内取出一封药包,于亭内缓缓坐下。

“应该不会太苦吧。”

望着手里的耗子药,李暮蝉自语了一句,旋即将其打开。

他实在太累了。

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想要出人头地,奈何万事难成,始终不得志。

为了成名,他几乎尝试了所有手段,忍受过太过常人难以忍受的屈辱与苦楚,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到如今,在这洛阳城里,李暮蝉的雄心壮志,满腹豪情皆已日渐消磨殆尽,志气已丧,意气已丢,更别谈什么抱负,当真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想不到这偌大江湖,竟没有我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容身之处。”李暮蝉又叹了一口气,将那药包内裹着药粉的米粒悉数倾倒入口,靠着亭柱细细咀嚼了起来,嘴里最后恨恨然地含混道,“去他妈的!”

亭外风雨渐大,他索性合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只是砸吧着嘴,李暮蝉想象中的那种肠穿肚烂般的痛楚并未出现,甚至还有一丝香甜的余味。

又过许久,李暮蝉缓缓睁眼,就只是愣愣看着手里的药包,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耗子药居然还能有假的。

“是不是那丫头放的太久了啊。”

李暮蝉苦笑不已,想起了翠芳楼里那泥猴一样的少女。

原来这东西正是对方给他的。

只是在生死间走过一遭,李暮蝉突然对之前的举动生出一阵后怕。

他不怕死,他只是不想死的这么卑微,死的没有半点动静;他还有雄心壮志要去实现,更要快哉江湖,傲笑武林,岂能死在这种地方,还是被一包耗子药毒死。

就算是死,也该死的惊天动地才是。

李暮蝉突然双肩抖颤,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他又冲着亭外风雨放声长啸,狂嚎,想是要将自己心底的怨气全都释放出来。

“啊……我一定要扬名,谁也无法阻我,哪管善名恶名……”

只是啸声未绝,雨中忽闻一阵脚步声。

来人一袭白色劲衫,头戴雨笠,背负单刀,大半面孔隐于笠沿之下,只露出半截苍白略尖的下巴。

这人似乎也是来避雨的,步伐轻灵,不过几步,便自远处的拐角赶至亭前,而后钻了进来。

李暮蝉看着对方满身的江湖气,十分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这座江湖,杀人取命从来没有道理可言,要杀你便杀你,兴许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或是一个无意识的举动,都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李暮蝉就那么静立在一旁,低眉垂眼,看着亭外坠落的雨线,静静等候着雨停。

而那白衣刀客则是与他隔着石桌,同样一言不发的看着亭外风雨。

李暮蝉忽然隐隐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叹息,与他之前尤其相似。

又是一个怀有心事的人。

那这個人,究竟在想着什么呢?

答案是,生机。

刀十二的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他想要活下去。

只有先活下去,他才能去想更多的事情,然后去做。

譬如,怎样才能在魔教彻底立足,然后站得更高,看的更远。

人都是喜欢往高处走的,无论是贪恋权势名利的人,还是不喜权势的人,都无法例外。

毕竟,唯有站在最高处,无有束缚,才能天高地阔任翱翔,谁也不能加以禁制,才能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览众山小。

但刀十二之所以想着生机,那是因为他的生机正在逐渐消散。

而之后原本想要做的事情,全都成了梦幻空想,再无实现的可能。

“咳咳……”

雨笠下,一阵急促的呛咳打破了宁静的雨氛。

刀十二的咳嗽初时尚轻,可随着心肺的颤抖,身体的震动,那咳嗽声已飞快剧烈起来,像是他的胸腹间盘踞着一只野兽,正在不住哀嚎,借着他的口舌发出声音。

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既是夹杂着不甘的恨怒,还有深入骨髓的痛苦,在岭岗间回荡不休,传出老远。

而刀十二原本挺拔的腰背,如今也已弯曲蜷缩起来,像极了一个耄耋老人,看上去孱弱不堪。

在一声声头皮发麻的咳嗽声中,刀十二早已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十指都快扣进大腿,仿佛肺部漏风了似的,呻吟着,哀嚎着,咳着。

“咳咳咳……唔……啊……”

突然。

斗笠坠落,刀十二顶着殷红充血的面庞,瞪着布满血色的双眼,喉结蠕动,像是狠狠吞咽着什么,强撑着重新站起。

他的病害更重了。

而且那股痛楚似已蔓延到了肺部……不,已是蔓延到了五脏六腑,根深蒂固,宛如有一条看不见的毒龙正盘踞在他的体内,日夜吸食着他的生机。

亭外的风雨越来越大,风雨泼天,雨势大如倾盆,将天地间的一切动静尽数淹没。

事实上不光是病害,还有杀机。

魔教欲要东进,他们这些人既是马前卒,也不知有几人能活着回去。

况且此次任务不同以往。

这洛阳城乃是江湖中的龙潭虎穴,再加上青龙会这个庞然大物,只怕一旦进去,定是十死无生。

更别说与他接头的那个老鬼还早就怀有异心。

刀十二心里想着,只是他的双眼忽然定住,直直看向亭内的另一个人。

更巧的是,这人也瞪大双眼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惊疑错愕。

刀十二怔了一怔,面露吃惊。

因为,这个人的长相居然和他极为相似。

与此同时。

李暮蝉心神震动,又惊又奇,他从未想过这天地下竟是有人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二人除了穿着打扮各异,唯一的区别恐怕就只剩彼此的脸色了。

李暮蝉的脸色很白,苍白中带有一丝病态,还有瘀伤。

而刀十二的脸色更是白的吓人,血色褪尽,面无人色。

亭外风雨交加,可亭内的两人却因无意中的一瞥,使彼此各不相同的命运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交集。

刀十二深深看了眼这个落魄狼狈的男人,也看到了对方手中的药包,旋即收回目光,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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