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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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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尹淳离开之后,绯颜快步地跑到‘门’口去看他的背影,“我舍不得淳哥哥!”

绯倾歌笑了笑,“颜儿,只有舍得才会更加珍惜,尹淳……是个好孩子。。更多最新章节访问:ww. 。”

后来回想起来,绯颜才知道母亲的话中是带着托付意味的,可惜,绯倾歌一生总是看错了人!或许,错付本就是他们母‘女’二人的宿命!他们都看错了程九,亦看错了姚尹淳!

“疼么?”轻手轻脚地点了点绯倾歌脸上的青紫‘色’,绯颜难过地咬着下‘唇’,“娘,一定很疼是不是。”

绯倾歌笑容依旧,半分不减,“颜儿和我去釆‘药’好么?那样娘就不疼了。”

绯颜一连点头,拉着母亲温暖的手踏上了白雪,天地间到处都是白‘色’,唯有这两抹红压过了红梅,胜过了一切!

很久以后,绯颜还记得这么一幕,雪上带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娘亲的手温暖的灼人,一路上,绯倾歌都在给绯颜讲故事,故事中的所有人都是快乐而自由的。

那时候在绯颜眼中,雪是圣洁的,风是飒爽的,可是如今,绯颜却觉得,雪是腌脏的,化水后的雪里全是细小的脏物,隐藏在白‘色’之下的黑暗远比黑暗本身更叫人恶心!

如果绯颜知道那一次牵手同行是他和绯倾歌之间的最后一次,那么绯颜一定会一直走一直走,永远不会停下……

倾歌带着绯颜去采了‘药’,敷了脸,之后便拉着绯颜回到了那个几乎可以称得上与世隔绝的小屋,这一次程九已经先回来了,绯颜还没走近房间里,便听到屋子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夹杂着程九凄厉的哭喊声,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叫人想远远逃开的空间。

这种声曾一度出现在绯颜的梦魇里,除了姚尹淳和绯倾歌,充斥在少年绯颜童年里的便只余那种声音。

程九丢砸的瓷器其中有一个从窗子处飞了出来,正好在绯颜的脚边碎掉,绯颜打了个寒颤,小小的身子连忙缩到绯倾歌的身后,双手紧紧地抓着绯倾歌的衣摆,眉眼间的恐惧是如此明显。

瞧着儿子的这般模样,绯倾歌的凤目里闪过了一丝疼意。

“颜儿!”绯倾歌蹲下身子将绯颜牢牢地抱在怀里,那双带着桃香的手抚‘摸’着绯颜的脸脥,一遍一遍地说着,“娘对不起你,颜儿,是娘的错,你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是娘的怯懦害了你。”

那时候的绯颜还不知道娘亲为何会突然之间泪流满面,他茫然地看着绯倾歌绝世倾城的容颜,踮起脚尖亲亲绯倾歌,极力地掩饰着害怕,声音懦懦地讨好道,“娘亲不哭,颜儿不敢了,颜儿会乖乖的!”

绯倾歌的泪水是那么苦涩,闻言,她的泪水却丝毫不减,绯颜怎么擦也擦不尽!

这是绯颜第一次看见绯倾歌的泪水,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抓着儿子的手,绯倾歌首先踏进了屋子里。

“程九!”

“爹!”

听见声音,程九砸东西的手突然顿住,他手握半个瓷碗僵在半空中没有落下。

程九眸中刹那间的喜悦叫绯颜心中顿了一下,然而下一刻,那些喜悦便全化成了愤怒,程九冲着绯倾歌脸,将瓷器丢了过来

“娘!”绯颜一惊,小小的红袄上已沾了泪水。

绯倾歌的脸上骤然滑下血珠,可是,她却保持着一向疏离而淡没的神‘色’。

绯倾歌的表情越发地让程九发疯起来,那个男人突然冲到了绯倾歌面前抬手便给了绯倾歌一个耳光,“你想跑,你想离开我,‘门’都没有!”

程九的样子仿佛恨得想将绯倾歌生吞下去一般。

缓缓地,瞧着妻子脸上的伤口,程九又开始自责了起来,他流着泪抱着绯倾歌,“歌儿,歌儿……不要离开我,我求你,歌儿……”

那是那这个男人能说的最温柔的话了。

轻叹了一声,绯倾歌看着程九笑了笑,“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去做!”

绯颜觉得,程九此刻的表情已经无法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了。

“歌儿……我,我……”程九手足无措,先绯倾歌一步走去,“我来‘弄’,你……你去弹琴,去看书,要不够,我明天去镇里买啊!”

从他们这小山包一直走到镇里,便是骑马也得三天。

“好!”这一天绯倾歌多了些笑容,然而,绯颜知道……娘亲反常的态度究竟为啥。

“程九,当初在山涯边是你把我拉回来的!若是没有颜儿,我总归只是一泊黄土了。”绯倾歌给程九倒了一杯酒,“倾歌敬你,这些年承‘蒙’照顾。”

程九睁大了眼睛,木枘地脸上涨得发红,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把满杯酒饮的一滴不剩。

绯颜已经感觉到了绯倾歌绝别的意味了,他们就要走了,而这个男人毕竟宠了他许久,绯颜怯怯地走去,轻唤了一声“爹!”

程九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家。

第二日,冰未消,雪未融,一大早程九便去给绯倾歌买书去了。

日送着那个男人离开,绯倾歌环顾了一眼居住了那么多年的小屋,“走吧!”

临走时,绯倾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了程九,而她只带走了一株早已枯萎的桃枝。

“娘!”绯颜眯着眼睛,“这是什么!和别的桃枝不一样么?”

绯倾歌的凤目宛然间多了太多的情意,“自是不一样的,这是你……卫叔叔折给娘的。”

当时绯颜便明白了这个卫叔叔对娘一定很重要。

“娘,我们是要去找卫叔叔么?”

闻言,绯倾歌的表情突然变了,直到很久之后,绯颜回想起来才知道——那叫哀莫大于心死!

“娘找不到他了。”绯倾歌眯着凤目望着远方,声音透着一股伤然,“他有他的仙道问鼎,所谓大道无情,大爱无爱,娘堪不透,也看不破,终究不过凡尘俗世的一株浮萍,所以……娘只余一株枯枝和你了。”

绯颜听不懂,也不明白。

那时,他满心的以为,离开这里娘会更快乐一些,而过些日子,淳哥哥便会来找他们,从此……

不离且不弃!那时的绯颜,一生所求也不过这五字而已!这几字,从来都是绯颜心底最美好的意愿,他不懂,如此筒单的两个不字,为何又如此艰难?

再后来,那些美好渐渐变成了绝望,如今……绯颜已然不再相信,何来不离且不弃?何来且行且珍惜?这世间分明只有离弃与行远!

出走后的第十天,程九还是找到了他们!

而最让绯颜伤心的却是……人,是姚尹淳带来的。

他垂着头在人群里,不敢去看绯颜和绯倾歌!

他们逃跑的路线和目的地,从来只有姚尹淳一人知晓,而程九是等在他们前头的!

“为什么?”那是绯颜第一对姚尹淳失望,“淳哥哥?”

他在等一个解释!

“我……舍不得老师和颜儿离开!”姚尹淳说,“一年太久了,我怕我找不到你。”

绯倾歌曾说过——只有自己做不到才会习惯地认为别人也做不到。

重新回到那个竹屋后,程九变本加厉起来。

绯颜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晚!

程九当着绯颜的面,把绯倾歌的手足一根一根地折断!

“歌儿……别想逃,一辈子你都不能离开我!”程九红着眼睛痴痴地笑着!

然后,又一次举起大铁锤,奋力地朝着绯倾歌的双‘腿’砸去!

那是真真切切地骨头碎裂的声音!

——骨碎成灰!

绯颜嘶哑了嗓子,拼尽所有,却一样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绯倾歌的四肢血‘肉’模糊!

绯颜哭着哭着直到没有声音也流不出眼泪……可是,他依然再哭!

他的娘亲是这小山村里最娇弱最温柔的‘女’子,可是这一天碎骨断筋,她却没哼过一下!只是有些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滑到了她的眼睛里,复又从眼角滑出……

绯颜是从这一天起真正恨上了程九,不是惧,亦不是怕,是真正恨到了啖‘肉’汲血!

她娘亲的手是攀折桃‘花’,素手点琴的!

她的‘腿’是在桃‘花’树下缤纷起舞的!

她会写字,会画画!会烧出漂亮的瓷器……

可现在,她站不起来,也抬不起手……

程九断了绯倾歌的手足,用最艰硬的玄铁叩住了绯倾歌的脖子,将绯倾歌栓在了树下!

和所有人一样,少年绯颜也很平凡,所以,他会去怪,会去怨!

他把姚尹淳带到那棵树下,让他看到,因为他,母亲变成了什么样子!

“倾歌……老师!”姚尹淳震惊地往后退!

绯倾歌瞧着他,淡淡开口,“尹淳,老师不怪你!”她似乎想抬手去‘摸’那个学生,可惜……他再也没有四肢了。

绯颜不忍直看,转身过去,泪如雨下!

他以为姚尹淳会做些什么,可是,他说,“不怪我,不是我,颜儿,倾歌老师,你们不该逃跑的!”

绯颜瞪大了眼睛,满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冬天格外刺骨!

冬去‘春’来。

满树桃‘花’开!

绯倾歌脖子上的铁索再也不曾打开过!

这一年,绯颜开始飞快地成长起来,那个孩子纯真无垢的心头一次被覆盖了‘阴’影!

“娘,桃‘花’,你看!”那双倾城的眸子里有些涣散起来,“颜儿,娘陪不了你了……大限将致,娘只愿你切莫……”

“胡说,娘,不会的!”绯颜打断绯倾歌,“陪着颜儿,再等等……颜儿很快就能带娘离开!”

往后,绯颜常常在想,绯倾歌没有说完的话是不是——切莫用情太深?

绯倾歌病了很久,程九找再多的大夫也好不了。

她心已死!

绯倾歌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开始常常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卫涵!卫涵!

可是那个攀折桃‘花’赠伊人的男子?可是那个绯倾歌曾对他提过的卫叔叔?

这个陌生人的名字又一次刺‘激’了程九!

她开始白日黑夜不停地索要绯倾歌!

那是绯颜见过最肮脏的一幕,对娘亲来说,那样无休无止的情、事,何苦不是无间地狱,非人折磨,远比断骨碎筋疼得多!

那一日,桃‘花’开到极盛,绯倾歌笑如‘春’‘花’,仿佛所有的病都好了!

她身边是桃瓣缤纷飞,她美如仙子……

“颜儿,替娘换件干净的衣服!”

绯颜汲来泉水,认真地帮绯倾歌擦着身子。

“颜儿,别让他碰我,我想干干净净的走……”绯颜双手一顿,泪珠滴滴滚到绯倾歌脸上。

“颜儿别哭,娘舍不得你难过!”

怎么会不难过呢?除非无心!

当年,少年绯颜做不到的事,如今,颜仙子已经做到了!并且过之无不及!

他再不会难过,再不会受伤绝望!同样的,他也亦再无大喜与大悲!

他早把心挖走了,早成了一个无心之人。

尔后,绯颜总喜欢抚‘摸’着眼梢眉尾处的三朵血桃‘花’问自己,没有了一切人的感情,他还算是个人么?

郁锦说他是个魔鬼,可是,这不尽然,若是魔鬼,是否该有愤怒与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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