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疯子（中）（1 / 2）

银行里食堂每天有几百人就餐，大伙房里厨师可一天少不得。他被关，便换了别人。他回来，调他去打杂，刷锅洗碗。他不肯跌这个相，这是下手人干的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拿了几百元退职金，离开了银行。

街道出于对他的关心，加上他这行手艺一时稀缺，没几天便介绍他作为合同工去了市城建局，在大伙房掌厨。

一九五八年“向前进”（具体叫法请读者自查，后类同），和时间赛跑，一天等于二十年，要提前进入共产主义。于是大办钢铁，大放卫星， 大办大食堂??结果大出意外，来了个三年自然灾难，人们大过粮食关。

老柴的父亲柴老头在家乡“病”(饿)死了，他请假去柴集料理后事回来。一天在切萝卜、山芋和包头菜时，他一面一刀一刀斩下去，一面叽哩咕噜不住念叨：

“大卫星，瓜菜代(当时流行‘粮食没了瓜菜代’一句口号)！ 特大卫星，瓜菜代！ 形势大好，瓜菜代！ 好上加好,瓜菜代! ……”

当时便被保卫科叫去谈话，他不接受批评，保卫科长劝导他、启发他，他比科长凶得多，可着嗓子大嘶大喊：

“瓜菜代怎的不许说？许有不许说，这是啥个理？我们这里还有代的，乡下想代还弄不着哩！

“人吃人啦，你们看不到，还能听不到?

“向前进好，大放卫星好，大办钢铁好，大办食堂好，这么多好怎么饿死这么多人？”

这简直是信口雌黄，肆意污蔑，影响太坏。科长严词阻止，他指手划脚要跟科长动武。科长无奈，拔出手枪吓唬他，他哗啦一把将上衣扯开，露出胸脯，身子一耸一耸站在科长面前，手掌往胸口上直拍：

“来来来！有胆子的朝这里打！不打的是孬种！”

因此又被公安部门关了禁闭。

他幼小时便有一种病，学名为癫痫症，土名叫做“羊角风”或“猪头疯”。

这种病有间断期，他多年没发，这回关禁闭时突然犯了。

他借口说原来并没有这个病，是被那保卫科长拿手枪吓出来的。在拘留所里便胡乱肇事，几次用吃饭的饭碗，把同号房关押的人砸得头破血流；释放出来后，更是以疯装邪，到街道、到城建局，吵闹不休，要人家替他治病，给他医疗费、营养费，赔偿他压惊费、损失费，包他一辈子衣食生活，到老到死。

城建局领导很讲道理，不计较他无理取闹，按照他合同工劳保制度，如数给了他解雇费和一部分医药费，还介绍他到下属单位某建筑公司大伙房去做临时工。

有这么一幅漫画：画的是一辆板车装着许多货物，正式工和货物一起坐在车上，合同工随在车旁用手推着车子，在前面拉车的则是临时工。不多几笔，便极其形象地把三者之区别简明中肯地作了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