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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等待(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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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人被马蜂蜇了,肿得厉害,疼得厉害,无药急救,可以涂醋。另外还有一个偏方,用鲜马齿苋在伤处揉搓,更为有效。

这天中午,陈家便在一个小孩的额头上使用了这种土方法。

陈家在本巷人口最少,只秀姐一个人,最安静也最冷清;今天忽然就挤了一屋子来客,大声小语,喧喧嚷嚷,颇为稀罕。

秀姐,是巷内人们对她的惯称,她小名秀秀,学名秀婉。

这年是抗日战争胜利后的第一个春天,她家此时来客,不是亲戚,不是邻居,也不是厂里的工友,而是一家子乞丐——一个叫花子带着她的四个小叫花子。

秀姐在东街一家袜厂做工,拿机器织袜子。这在沛市可是新兴的实业哇,全城只此一家。过去这里的人,一直拿土布,用手工缝制,而把在机器上转出来的叫做洋袜子,认为是外国人穿的洋玩意儿。

秀姐起先是上机的技术工,近一阵子,心绪有点乱,给机器扎伤了手,才调下来绞袜头。活儿轻些松些,她又眼明手巧,别人一天的工作量,她半天就能干完。她揣着一桩心事儿,躲在车间一个僻静的角落,一边干活,一边向附近一扇小窗外面张望。

袜厂斜对面大约五十步便是本城有名的罗家私人花园。

花园的名字叫豆叶池,几十年前很精致。沦陷时,里面住着日本鬼子的联络官和他的太太,便逐渐变得荒芜了。光复后,罗家回来个小少爷,只知道抽鸦片、吃花酒,不理家务,花园也就继续抛荒。

而它门外比较开阔,有树荫,有石凳,还有几家小吃铺、茶水摊。往东往西又是一条大街,属本城闹市区。所以有个老叫花子领着四个小叫花子便拿花园与袜厂之间作为他们的落处之一,三天两头轮转到这里,蜷在路边墙下,伸出盛钱的木碗,一声声叫喊着:

“老爷太太们,少爷小姐们,行行善,做做好事,赏几个小钱吧! ……”

老少五个叫花子,四个是瞎子。母亲马嫂,大女儿大妞,二女儿二妞,四女儿小娇,都双目失明,只有排行老三的那个男孩,名叫黑牯子,有一双亮亮的大眼睛。

人之所以为人,其特性之一是同情不幸者。秀姐在上工下工时,常常给这母子们一两个铜板、一两只分币。她生活上不需要零星开销,为了施舍,身边才准备着一点零钱。

这天傍晚快放工了,她一边收拾着活计,一边照例侧着脸儿往小窗外面投以最后一瞥时,看到了被马蜂蜇了的黑牯子。——黑牯子想扑捉一只蚂蚱,扑呀扑呀,栽跌在草丛里,挨近了一只不知被谁捅得半烂的马蜂窝,“嗡嗡嗡嗡”,一群马蜂飞来,还算他小手脚灵快,连打带跑,才被其中一只蜇了一下。

当时便肿了,比吹气还快,疼得像锥子锥。黑牯嗥嗥大哭。妈妈和姐姐妹妹听见,一起往他这里奔来。

“蜇哪儿了? 蜇哪儿了?”妈妈搂住她,摸索他的伤处,心里疼爱,嘴上责怪:“哎呀就你不安分,捉什么鬼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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