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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树荫之下(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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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悠悠的历史长河里,时代的演变,社会的更替,由旧到新,由渐变到突变,那新旧之间,无论是在经济、政治、文化以及意识形态、道德伦理等诸方面,都不会象刀切豆腐那样,两面净光,一清二楚,无沾无挂。大的不说,小而言之,例如新社会家庭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可在我们小巷有一位王老,便还有着一妻一妾大小两房老婆。

解放前,王老在沛市经营营造业,如果把本城工商界按资本大小排座次,王老大约会排在五十名上下。

王老的原配正房李大姥(北方方言“大姑”之意),人很恭淑,长得也富态,只是多年不育,膝下寡欢。该求的神全求了,城里城外所有庵观寺院有关诸神灵那儿,都烧了香,上了油,磕了头,许了愿;并一次一次在送子观音身上那小娃娃脖子上拴红丝线。能找到的中医、西医、走方郎中,都找了;能配到的药剂、丹方、偏方、秘方、乃至伢狗蛋(睾丸)、胎毛球、双蟢蟢、四彩蛛等等,都吃了,用了。到了婚后第十年上,才生了一个女儿招弟。这招弟,招了许多年,弟弟仍未见招来。

王老为人本份,从无喜新厌旧、偷香窃玉之心,更少追欢寻乐,宿柳眠花之举。但想到宗嗣延绵和财产承继,不得不把纳妾问题提了出来。

旧社会里,慢说要纳一房妾,那些家中讨上几个小老婆,外面再轧几个姘头儿的男人多的是。讲究贤惠的李大姥,对此反对不得。但想到恰好自己有个妹妹住在她这里,正要她代与托媒找婆家,如今何不来个顺理成章,姐妹同嫁,花开并蒂哩?往后姐妹二人在一起,也不致有正侧嫡庶之争,少许多口舌龃龉。

妹妹小姐姐十多岁,瘦弱一些,倒显得苗条,面貌不太标致,却也不算丑陋。好在王老立侧室用意极明显,只要能生孩子,是东施还是西施;是王嫱还是嫫母,那是在计较之外的。

所以一说便成,新娘已经在家,无须花轿迎娶,择了个最近的吉日,办了喜事。

不料妹妹也和姐姐一样,也是久久梦熊无兆。妹妹这么一株青勃勃、翠灵灵的好果树儿,怎么会不结实呢?那一定是王老自身有缺欠了。于是,三鞭酒,狗宝丹,青春散,大力丸……成瓶成盒,大包小袋,王老服了好多好多。又是在第十年上,李二姥也是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带弟,同样又是带了许久,没有把弟带到。

解放后第二年,王老过七十岁生日。即使他仍然未失生机,可大姥、二姥姐妹二人都已过了更年期,而又无再娶第三房的可能,因此全家合议,从远房堂弟那里,抱来一个儿子,取名继兴。这里的“抱”,在沛市即是过继之意。

李大姥的大女儿招弟,学名永淑,也在这年合着寿喜日子结婚了。她从前订过婚,折了亲(对方去世),解放后在银行学校学习,经一位同学介绍,爱人是本市某局的一位部队转业的科级干部。

这位女婿姓刘,三十七八岁,山东人。四七年入伍,家庭成份好,本人出身好,淮海战役打过硬仗,挂过花,立过功,受过奖。为人刚直正派,爽朗明快,从不搞歪门邪道,尤其是政治觉悟高,阶级感情强烈。

他所在某局是一个政法机关,一九五五年时,某晚突击检查户口,动员的人多,他也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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