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切如旧(上)(1 / 2)
小巷有特殊的一户进大门是一条狭狭的甬道,穿过甬道是一座小院,院的东边,是朱大嫂家,西边是洪三姐家。
朱大哥是油条师傅出身,自己开过短期的油条店,一生主要是佣工,在人家店里专门帮炸油条。
他的油条手艺高超,据说是祖传,从和面、揉面到下锅、起锅,都有诀窍。解放后人们生活普遍提高,吃的人多了,供不应求了,点心、食品等等都做得粗糙了。从前他做的油条,一根根炸出来,金黄闪亮,看起来透明,像玻璃的;吃起来喷酥,不必用牙去咬,只须嘴唇一抿就断,进到嘴里牙齿一碰就碎、就化,偶一失手掉到桌上,“叭”,会象从五层楼上摔下一只电灯泡,见到的全是些屑屑儿。
朱大嫂是南方人,原是江西某大户人家的使女,辗转流离,落在一个船户手里,后又卖给了朱大哥。听说不贵,只花了朱大哥两年不到的工钱:三担六斗米。
朱大哥自己开店是在婚前,为了结婚,倾了家,后来便一辈子帮人了。
朱大嫂才来时抽鸦片,瘾还不小,早晚都得两个泡子。那船户大概就是为此才把她脱手的。朱大哥也供应不起,连劝带打,逼着她戒了。戒鸦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烟瘾一来,眼泪、鼻涕、口水一起淌,呵欠不住打,懒腰不住伸,周身软绵,六神无主,茶不思,饭不想,阴阴冲冲,迷迷滔滔,比害病还难受。
头尾戒了三年,才算戒掉。戒了烟后,她接连怀了八胎,四胎小产,四胎大生。本来矮矮小小,骨骨瘦瘦的她,身体更是难有长进,伶伶仃仃只剩下一小把。有人说得夸张些——只要朱大哥当腰一把抓,两头就见不着她的人了。
初戒鸦片后,她嚷着遍体发酸、发胀、发疼,于是找人刮痧子、放痧子。
刮痧子,是在脊椎正中、臂弯、腿弯这三处,先用菜油涂抹,后拿瓷的酒杯口一下一下刮动,要刮得这些地方发红、发紫、窜出血来,人才爽快。
放痧子即放血,一般均在臂弯、腿弯两处血管下针。要让那血随着扎下旋又拔起的针,“哧”地射出血来,人才轻松。
刮了、放了,身体酸痛渐减,病可没有离身。每天从早到晚,用她自己话说,头脑里如同锥子在扎,疼钻了心。于是,她的眉心和颈部前面咽喉那里,便老是被她自己用手指拧得显出一两寸长的一道道血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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