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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切如旧(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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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莹这婆家姓孙,丈夫是个木匠。既然是火,留在朱家会烧,泼到孙家也会烧。婚后一个月,小俩口打了足足三十场。

论修养,孙木匠远远赶不上小巷的扬自得,但是因为朱红莹能生会养,进门后一年一胎,接连添了三个男孩。而孙家历代人口精贵,加之经过了一九六零年,仍然继续能够生育的妇女被看着是菩萨重点佑护的超人,所以婆婆劝、大姑子说,孙木匠自己也往宽想想,便装聋作哑,打打闹闹,迁迁就就过下去了。

波澜壮阔的革命开始了。本来平静清澄的池塘,被搅成了混水;本来便浑浊的水,则被搅得陈渣泛起,污秽扑腾,腥臭不堪。

成群成阵不三不四的人,往朱红莹这里跑。吃酒划拳打扑克,是寻常事儿,还经常一起出去,许多天日夜不归家。

回来时,总有些新气象:衣服质地提高了,化妆品名目多了,穿上呢大衣了,着起牛皮鞋了, 戴上手表了,背上款式的拉链包了,大面值的钞票更多了。孙木匠问她,她眉尖一挑:

“怎么样?去北京了,去上海了,去青岛、大连、哈尔滨了。——问我干什么?大串连呗,建立联络点、交通站呗!你管得着?——钱打那儿来?你不服?你要挡咱们的金光道?不怕砸烂你的狗头?……”

之前,她被公检法抓到过,关过看守所、拘留所。可不久便放了,是没犯大罪、大法, 是同伙买通了内里的,还是她牺牲自己那肉体换来自由,就说不清了。反正,后来她把被抓被关当成是走亲戚、看朋友了。

然而事物都有个极限,即使是钢铁铸制的车轮子,旋转到一定时期,也会产生钢铁疲劳。朱红莹这么自轻自贱,自我践踏,几年下来,显见虚弱了。脸色苍黄、刷白,一双眼围着浓浓的黑圈儿。

这天又来了几个哥儿们,到孙木匠家没有找到她,她躲在娘家。哥儿们找到娘家又没见,她藏到妈妈的帐子里。是妈妈放的水,走的风,哥儿们撩起帐子拖她出去,说到铁路局去参加省内的会……

不久有个传言,说在火车站的九号货栈旁,有一个用车站特有的大幅帆布支撑起的帐篷,位于无主滞存的几堆碎石与盘元铁条之间,地下铺着破烂的货物包装牛皮纸。篷里隔成内外两间,外间有四个小伙子在打扑克牌。他们没有椅凳,大家盘腿席地而坐,那打扑克的台子则是一个女人的肚皮。

这赌博,自然就有输赢。赢者到她那里领赏,和她一起到那帐篷的内间去。

一般赌博者,无不盼赢,但不消两三个时辰,若干场打下来,情况逐渐发生逆转。头昏脑晕,口干舌燥,眼起金花。于是便都有意地打错牌,胡来一气,不想再赢——小伙子们也出现了钢铁疲劳。

传言中的那女人,就是朱红莹。也有人否定,认为朱红莹再坏也还不至坏到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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