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麻鸠母子（八）（2 / 2）

受欺者，被骗者，受侮辱者，被害者，不算多，知名知姓的六、七个。

其中有一老红军女儿，在某地军医院当护士，有孕五个月了，他逼她流产，留下了后遗症，至今不能起床。

这够上犯罪了，一九七七年逮捕，判处两年有期徒刑。

两年很容易过，巷内邻居有的人刚听说，他已刑满回家。

公职丢了。党籍开除了。一颗灿然升起的明星无光失色了。一只自我膨胀的球泄了气、瘪下去了。他回家后一头钻进房，好几十天没出门。

周奶奶一声没责怪儿子，只是咒骂小石，说她儿子的一切灾殃，全是小石这个九尾狐狸带来的。并且一再在巷内扬言，某某机关、某某单位、某某学校、都来请他儿子出去工作，全让她给回了。她儿子是受了狐狸精的害，又吃了“帮”的苦，现在她要让她儿子在家好好休息休息，调养调养，“留得青山在， 还愁没柴烧”吗?

对于我们巷内的人们来说，不论周奶奶怎么许扬，对周玉龙情况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数。这倒不是对他形成什么成见，获悉他什么内情，或根据他相貌、八字等等，而是从一个非常细微的、他自己也不曾觉察的生活小侧面探知出来的。——这小侧面是他每天早晨起床后刷牙漱口所传出的声音。

这一卫生习惯，近年已渐普及，除了极少数，人们早起大都刷牙漱口。但周玉龙之刷之漱却自具特色：常常变换处所，改变音响。

——如果他是站在大门外巷道中，对着那下水道进水口，刷漱声音很大，尤是含水仰面清盥喉头时那声音特别宏亮：“哇哇哇哇，哇哇哇哇”，便说明他这一时期非常得意，非常顺利，青云青上，百事遂心。

——如果他是站在自家大门口，向着台阶呼呼呼呼，”便说明他这一时期比较得意，比较顺利。

——如果他是退而站在自家堂屋里，对着附近做豆芽的那出水槽，刷漱声音不大，清盥喉头时不响，“咕咕咕咕，咕咕咕咕”，便说明他这一时期不甚得意，不甚顺利。

——如果他是折身站在自己房门口，对着痰盂，刷漱声音较小，清盥喉头时水声较低，“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室外仅是略有所闻，便说明他这一时期遇事不利，处境欠佳。

——再如果他是蜷身躲在房里，对着面盆，刷漱声很小，清盥喉头时水声很低，“呶呶呶呶，呶呶呶呶，”外面几乎难以听到，那就说明他这一时期景况不妙，形势恶化。

在过去的一段岁月里，简括而言：

——从进体校起，到出不了成绩，当不成运动员，留校，去市工会工作??他的刷漱处所，时在门外，时在室内，刷漱声音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时而“哇哇”、“呼呼”，时而“咕咕”、“呃呃”，说明他境遇有好有差，情绪有起有伏。

——到了一九六六年，从当了战士，到组织战斗队，成立兵团，上北京，回来到处举行“赴京归来汇报会，”担任报社特派记者；再到和小石谈恋爱、结婚、又生男育女，入党??他成了时代骄子，当世英雄，情绪直线上升，好象大飞进时期那标志工农业生产进度的红箭头，一路向上、向上、向上。于是他的刷漱处所便一直向外，向外，向外；刷漱声音和清盥水声便一直是“哇哇哇哇，哇哇”，震撼着我们整个小巷，实可谓响彻云霄。

——随着“帮”的垮台，他那“红箭头”，象是陡地中了猎枪子弹的乌鸦，黑着个头脸，搭拉下脑袋，收拢起翅膀，暗暗作着哀呜，一路往下栽跌。他的刷漱处所便转而向内、向内、向内，外面简直一点听不出他那刷漱、清盥之声，可谓之寂然阒然。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