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当年的事(1 / 2)
来迎接秋景柔的,是沈哲父子,仿佛是皇帝的意思,有他们俩在,不至于亏待了未来的儿媳妇。安顿好皇子妃,沈云便奉命提前回宫向太后回话,彼时太后正在涵元殿里,沈云进门来,好难得的见元元迎上前,围着他团团转地问:“你瞧见我未来的嫂嫂了吗,长得什么模样,几岁了,她真的是母后的侄女吗?”
一连串问题,沈云不知从哪里回答,为难地看了眼项元,只能直接无视她的发问,径直往门里走。
“喂?沈云我问你话呢。”项元站在后头双手叉腰,幸而被赶上来的妹妹拦住,她才没有嚷嚷出来,气哼哼地妹妹抱怨,“你看,你总说我不理他,可是你看他对我的态度。”
这边厢,沈云已经进门了,他是沈家唯一的香火,这棵独苗苗,在太后而言比皇孙们都来得珍贵,老太太一见他便像是见到希望,忙不迭拉着手说:“孩子,你问了吗,淑贵妃送来的姑娘,真是秋家的女孩儿?”
沈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太后和皇后,那秋景柔的确是秋振宇的孙女,是从前二房里的孩子。但她和他的兄长都被祖母,也就是昔日秋振宇二夫人的娘家收养了,并入了宗籍,改姓成。
太后听得糊涂:“怎么又姓成了?”
沈云应道:“原就姓成,但入京要做皇子妃,说是必然要被查三代出身,瞒着也是瞒着,不如照实说了,就把原本的姓氏来历都说了。”
太后眨眨眼睛,看向珉儿问:“你看呢,我是不在乎的,只要你也不在乎就是了。”
珉儿微微一笑,太后本意,该是“我是不在乎的,你也不要在乎。”,不过眼下多加了几个字,听着好客气。
进了腊月,珉儿早已大腹便便,这个年纪再怀孕,比不得十多年前那么轻松,她吃力地站起来,吃力地走到窗下,见有宫女折梅归来,元元将她们拦下,随手就摘下两朵花,小心翼翼簪在妹妹的发鬓边,左瞧右瞧,不知夸了妹妹什么,叫琴儿羞得脸红。姐妹俩亲亲热热,手挽着手出门去了。
珉儿心里好安慰,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不要被任何烦恼纷争打扰。
“云儿,你进门见到元元她们,怎么说的?”珉儿回身来问沈云。
“什么也没说。”沈云坦率地应着,微微皱眉头,像个大人似的,“元元她问了一堆话,一时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回答。”
珉儿笑得眼眉弯弯,便打发孩子:“去吧,告诉你父亲,太后和我都知道了。要是又在门外遇见元元,还是别理她,她回头自己会来问我。”
沈云领命,辞过祖母和皇后便走了,太后跟到门前说:“天冷,把斗篷披上。”
而珉儿则从身后搀扶了婆婆道:“母后,我觉得这事儿咱们不知道,可皇上一定知道,既然是皇上都默认的人,咱们安安心心替沣儿周全了便是,至于姓成还是姓秋,根本不重要,要紧的是孩子本身好不好。明日就让那孩子进宫来,您看看是否合心意,是否配得上沣儿。”
太后握着珉儿的手,她年纪大了,手上的皮肤都苍老了,而珉儿的手指握在掌心,却仿佛最温润柔和的玉,老太太轻叹:“其实我是否看得上眼,你是否在意她的出身都不要紧,珉儿你不要怪我,我只想这件事别叫淑贵妃伤心。对你而言,她是皇上身边另一个女人,不论你怎么看待她对待她,都有你的道理。可你也要知道,对我而言,淑贵妃曾经陪了我十几年,陪我度过最动荡的岁月,我如今一只脚已经在鬼门关里,就想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多少能对得起她些,不然我……”
“母后,我都知道。”珉儿淡淡笑着,“这件事除非皇上反对,不然我一句话也不会说,您看得中的,皇上看得中的,咱们正月里就为沣儿把婚事办了。”
太后意味深深地看着珉儿,心里松了口气:“那就这么办。”
涵元殿外,脚程快的沈云很快就追上了慢悠悠逛着的姐妹俩,项元和妹妹本是要去书房,自然知道沈云要离宫,项琴和气地道了声辛苦,可项元却忽然拿腔捏调地说:“前几日母后讲起宫里的规矩,说我们现在都是大人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似的胡闹没规矩。”
沈云没做声,继续听项元道:“你如今也入朝当差算是个大臣了,往后见了我们,是不是该行君臣之礼?”
边上项琴听得,拉着姐姐急道:“姐姐你又胡闹了,别总欺负云哥哥。”
项元却高高挑眉,傲然看着沈云:“可我也没说错啊,你说呢?”
“云哥哥,姐姐她和你闹着玩儿的,你可别……”
着急的二公主,担心沈云误会,不知怎么解释才好,可沈云却淡淡地看了眼项元,伸手可及地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你都及笄了,别总像个孩子似的瞎闹腾,别人会笑话你的。”
说完这句话,高大的少年就走了,那沉稳淡定的背影,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被揉了脑袋的项元呆呆的,半晌才回过神,气得不知怎么才好,撩起袖子从路边捡了一块冻得僵硬的雪团,使劲朝沈云背后丢过去,正中了他的背心。他回眸看了眼,也不知疼不疼的,只是摇头似乎在叹气项元的胡闹,默不作声地又走了。
可这边厢,珉儿送太后出门来,婆媳俩正巧看见项元朝沈云扔好像石头似的东西,好在太后没有大惊小怪,毕竟侄孙和孙女都是宝贝,只是嗔笑:“这两个小冤家,见了面从没安生的,往后小日子过起来,也天天打打闹闹的不成。”
可这一幕,却触动了珉儿心底的事,她怔怔地看着出神,太后见她这模样,还以为她生气了,忙笑道:“他们转过身就又好了,哪里真正红过脸,你别往心里去,元元从小就欺负云儿,云儿一直都让着她宠着她,将来他们成了家也必然是这样的。”
珉儿醒过神来,欠身道:“母后说的是,不过元元大了,不能再由着她胡闹,儿臣会好好管教她。”
太后笑笑:“管什么,这天底下她们是最有资格胡闹的人,你仔细管紧了皇上跟你脸红,那可是他的两个宝贝。”
婆媳俩说笑着就散了,涵元殿的人一路护送太后回宫,待太后安安稳稳歇下,珉儿这里才松口气。至于她自己,皇帝不允许她走出距离涵元殿太远的地方,涵元殿里的积雪每天都有人及时清扫,地上擦得不见一滴水,就怕有薄冰叫皇后娘娘滑到。太医说皇后孕中要多走动,才有助分娩,项晔就陪着她绕着涵元殿的长廊一圈一圈地走,不厌其烦。
静静想来,一切都那么安稳幸福,在皇帝的呵护下,珉儿和她的孩子们都能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可谁都有一死,珉儿考虑的不是失去皇帝她会怎么样,她考虑的是自己和皇帝都不在了,孩子们的将来会如何。虽然是好是坏,她和项晔都看不见了,但身为父母,活着一天就会操一天的心,总盼着能留给他们一生一世的安稳。
如今,被“驱逐”十几年的人,往平静的水里丢下一块烧得滚烫的石头,不仅仅是激起波澜,滚烫的石头更是像要把水煮开,搅得天下不宁。
此时,清雅为皇后送来安胎药,看着皇后安安稳稳地喝下,她才问:“您看这事儿,皇上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珉儿颔首,轻轻擦去嘴角的药汁:“不该有他不知道的事,我倒是奇怪,他竟然都不和我商量,要不要为沣儿办婚礼他是问过我的,既然都问了,做什么不提秋景柔。”她兀自喃喃,“二房的孩子?”
可不论如何回忆思索,珉儿都想不起来了,秋振宇有太多的儿女,儿女们有太多的子孙,如今对于那个算得上是她的出身的家,珉儿唯一能记起来的,是最后离开宰相府时,丢在她身上的那只小孩子的鞋。
方才看见元元拿石头扔沈云,她心里就莫名地一抽搐。
“娘娘,奴婢准备了见面礼,您要不要过目。”清雅说道,“明日秋姑娘入宫,若是太后点头了,这见面礼就该送出去了。”
珉儿道:“你准备的,我很放心。”停了一停,她提起神来,吩咐清雅,“传我的话,让秋景柔去拜见祖母和我的母亲。”
清雅愣了愣,珉儿扶着肚子,缓缓道:“我和奶奶始终都是秋家的人,秋振宇虽然不在了,可秋家并没有消失,奶奶是秋家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她既然是秋家的子孙,当然要去拜见行礼。”
“这样一来,您不就是承认她是秋振宇的孙女,可是说好了的,秋家的人此生此世都不能再入京城。”清雅提醒皇后,“外人该笑您了。”
珉儿淡淡:“怕什么,反正能笑到最后的人,永远不会是他们。”一时想起沈云的话,念道,“对了,她还有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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