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这一日安十九设鸿门宴,徐稚柳单刀再赴会,回来时衣襟全湿,酩酊大醉。
吴寅吃完早膳,先去巡检司点了个卯,随后召来一心腹,细细叮嘱许多。这心腹由他从京中带来,不是吴家家生子,只效命于吴寅。
听命行事,没有二话。
待人离去,吴寅到底放心不下,带着一行人打马上街。
眼下镇中事多,巡检司一通搜查,也不知打的什么旗号,直把景德镇闹了个人仰马翻。夏瑛正愁人手不够,乐见其成,只苦了安十九,前院着火,后院遭袭,惊弓之鸟手忙脚乱,一应计划挨个泡汤。
徐稚柳这才得以完璧归家,也不是完全没有受罪,只一点小罪罢了,得亏有吴寅打头阵。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眼瞅徐稚柳实在醉得不轻,意识模糊,几要睡过去了,吴寅趁机探道:“那什么,先前忘了问,你和安庆窑那位究竟到那一步了呀?”
原以为昏昏欲睡的人,在听到这话后竟然奇异地睁开眼,双目清明。
哪有一点醉意?!
吴寅连连惊叹,又连连告饶,撩起衣摆逃之夭夭。
“左右他们吵吵,我等吃瓜子看戏,用不着出力,就图个热闹。议就议呗,再议个三天三夜,最好都送医馆去,还给我巡检司省事了。”
他近来跟着管家四六长进许多,账房的情况熟悉了七七八八,从账簿上的进项出项里,也把窑口的事务也摸了个全,大体知道经营一家烧做两行的大窑户需得做些什么。
散场时,眼瞅着两人腿肚子抽抽,脚底虚浮,需人搀着方才能走。
说完话头一止。
“以前光听人说做这一行门道深,不仅手艺上有深浅,那前后合作经营的行当多达七十二行,间或红店这种,也不止一家,细数起来,根本数不清楚,原还不信,自看了那账簿后我总算明白了。你是不知道,咱家的账本子有多少,摞起来足足能绕库房一大圈。”
安十九放出话来,在“万寿瓷”面前,即便酷辣如夏瑛也不敢冒进。都知道皇帝爱瓷如命,尤其万寿千秋,随随便便就能和国运昌隆扯上关系的朝贡,谁敢去触皇帝霉头?况且夏瑛新官上任不足三月,已折腾不少事了。
梁佩秋松了口气,狠狠瞪他:“除了你谁敢笑话我,还敢明着索贿,王云仙,你给我站住!”
“这不,我东家都给累病了,若不然哪里轮得到我来,定会亲自出面来招待小神爷。您说您一天天往瓷行跑也累得慌,不若我回禀了东家,请他拿个主意?只是他在病中,见您恐会传染了病气……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他和梁佩秋讲账房里那些个“深浅”,过去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如今娓娓道来,不仅条理分明,还能让外行听出门道,也算长了本事。
是以,王瑜带着梁佩秋大马金刀坐在壹号瓷行正厅时,对家姗姗来迟的人并非徐稚柳,而是大管家张磊。
结果就是,陶业监察会一时间怕是难搞,三窑九会仍地头称大。
梁佩秋轻笑:“张管事说的什么话,我家诚心合作,哪里是挑衅呢?再者,你既认定他们不会与我家合作,又何必亲自出面看着?”
“不过我只看了对外的账簿,还有一些锁在柜子里,老头子不给我看,也不知里头藏着什么秘密。改明儿找着机会,我定要……”他说着搓搓手,嘿笑起来。
陶业监察会成立在即,作为当地最大的两个官家体系,浮梁衙署和御窑厂连日开会,组建监察会班底,但两者心不齐,是以非但人选没能定下,吵了好几天,前儿夜里甚至还惊动了巡检司衙门。
吴寅大笑数声,又道,“你这病当真生得巧妙,生得恰到好处!我且看着,你至少还要缠绵病榻十日方可痊愈。”
量他聪明绝顶,躲得过外头的麻烦,耐不住自家却是个没城府的。
下午在王瑜的安排下,她再次走访壹号、貮号和叁号瓷行,就和打游击战似的,把张磊折腾个够呛,末了直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人,苦苦哀求:“小神爷,求您放过我吧,你明知这几家瓷行与我湖田窑签订了协议,绝不可能同你们安庆窑有合作,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挑衅?”
拿捏着这一点,安十九一气儿罗列十数条要点,条条直击要害——万寿瓷在即,谁要是敢影响御窑厂正常运转,打着监察由头整治三窑九会,拖拽搭烧户们进程,那就甭怪他翻脸不认人。
就和戏台上的丑角似的,一个个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面具,描眉画脸,烈焰红唇,你方唱罢我登场,就这么不分昼夜地闹了好几天,就是武官的身子都吃不消了,偏夏瑛和安十九各执一边,端坐如松。
两人闹过一场,梁佩秋临走前还心有余悸,想说什么,终究无言。
她的每一帧笑颜,每一道泪痕;每一幕回首,每一寸伤恋。
吴寅看了一场好戏,乐颠颠去给徐稚柳报信。
可不问,也只自欺欺人而已。
徐稚柳看他容光焕发,一扫先前见天抓人的疲懒,打趣道:“那厨娘可用得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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