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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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败君王睁开一只眼睛,拖着构成全部身体的无数根系挪动了一光年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盘踞在了已经熄灭,寒冷如冰的太阳上。这是在这个星系内祂觉得最为舒适的位置,恒星的衰亡必然将整个星系拖入死寂之中,而有一颗行星尚在挣扎。
这是地球上的那个“自己”在二百年内第四次联系本体,频率稍微有些高,但能够理解祂的心情。第二次联系给出当时所在位置的坐标,预计迎来一位真神级别的访客——不过「黑皇帝」没有来,“自己”被放了鸽子,那道流光冲向了月亮。于是有了第三次联系,本体容器意识互换,地球的“自己”靠近了「黑皇帝」,和祂进行了一次简短亲切的星空会谈。意识再度互换时,感受到了残留在思维器官中的“愉快”情绪。
喜悦,怜悯,幸灾乐祸。
悲哀,同情,无比怜爱。
抛弃人性不代表失去对喜怒哀乐的感觉,但沉眠的本体许久没有感受到这般快乐的情绪。
而这一份喜悦在目睹黑皇帝陨落时被放大到了极致。参与并注视真神死亡的快乐仅次于亲手为一颗星球带来衰亡,相隔千万里,狭小的容器无法承受的狂喜被传达给了星空中本体,指尖的群星都因此而战栗。
很想、很想找到祂复活的位置,将「黑皇帝」的残躯从陵寝中取出,将这一份秩序的阴影郑重地握在掌心, 欣赏祂因人性而痛苦的模样,欣赏祂因污染带来的疯狂, 永永远远地延续和欣赏下去。可地球的天空被黑夜的帷幕遮蔽, 即便是外神足以看破纬度的眼睛也无法在隐秘的层层阻碍下准确地找到最后一座坟墓。
堕落母神在月亮上遥遥相对, 两位外神的目光一触即转,不完整的支柱和失去了一半源质的旧日谁都没有挑事的想法, 静静地等待那一日的到来。
衰败君王摩挲着掌心的星球,生活在其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生灵们哀嚎着赞颂祂的名。
别的手中各自托举着苍白死寂的行星或和眼睛同色的花朵,而第三百只手中空空如也, 应该放一些什么东西上去。因为“自己”第一次联系本体时,说地球上有一个雌性人类幼崽占卜天象和自己打赌。于是抽签决定捏碎第三百只手上的星球,让这个小行星的残骸碎片划过大气层和地球擦肩而过,成为那一晚最壮丽的流星群,引起天文学家们的集体焦头烂额。
第四百三十五只手掌心中的眼睛睁开, 象征毁灭的青色眼瞳带着手掌转向了地球的方向。南大陆, 大小合适, 可以装在瓶子里。北大陆, 想要携带的话就要从中掰开分开装载,但最好的办法是将地球整个托在手中,就像以前的遨游中随手带走的纪念品那样。
第四次联系,是发生在思维内的短暂交流。
“自己”说:“地球上所有能去的地方已经全部考察了一遍,神秘的西大陆被诡秘之主封印,没有找到我的源质, 或许需要去一趟「神弃之地」。”
衰败君王回答:「好。」
“自己”又说:“我不能毫无理由地前往神弃之地,那毕竟是真实造物主的神国,我有没有办法?”
衰败君王思考了一秒,思维中滚过信息和知识的洪流, 一瞬间就传达给了“自己”。
第一种办法是潜入, 但潜入他神的神国显然会引起神灵间的矛盾,“自己”还没有放弃目前身份的想法。第二种方法是制造灾难, 在神弃之地制造灾难, 「真实造物主」会为了查看情况而派人前往,但祂有自己的天使, 未必会派遣“自己”。第三种方法则是静观其变,找机会顺理成章地进入,但这大概需要等待很久,或许只有神战开始的时候才有机会。
“那么, 静观其变吧。”地球上那一份意识回答道,“先帮祂完成降临在大地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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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尔乌斯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进入这个房间。坐在窗台边的人悄无声息地看了过来,他悚然一惊。
“你出去做什么?”我问他,“早上好,欺诈者,还没有到你该走的时候。”
“……大……大人。”
周身如同有电流滚过,诈骗犯惶恐地低下头,手指不受控制地抓挠起自己的臂膀,只要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就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警告的梦中自己遭受的一切,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我没有,我没有想要逃跑!您已经保持冥想的状态两天了,我只是出去打探一下值夜者的动向!绝对没有——”
“我相信你是个识时务的人。”
我顺便调整了一下时间差,想起上一次出门还是之前顺手买了刊登了那个海盗的死讯的报纸。放下手中摊开了几十个小时的书本,平静地回答:“不需要紧张,你为什么要紧张?你顺利完成了神降的准备条件,获得了祂的赏赐和血肉,一旦成功,你就是神眷者。还是说,你仍然在为毫无道理的事情恐惧?”
“是……是的。”兰尔乌斯嗫嚅着,“我只是祂的追随者,微不足道的人类,怎能作为——作为——”
“只要能成功降临,祂大概不会在乎这种无聊的事情。”我开口,“表现出你的价值。既然无法逃跑,就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祈祷神的眷顾吧。”
别无选择的欺诈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很快地调整好了心情,开始汇报:“……先前我试图逃离廷根时留下了许多线索和漏洞,那些痕迹误导了代罚者和机械之心, 让他们都认为我已经逃走。值夜者从我的住处找出了那封信,但应该还没有意识到,呃,'炸弹'究竟是什么,请原谅我当时的愚蠢和无知。”
我点了点头:“继续。”
“值夜者正在调查雪伦夫人的事情,您或许对这个事情并不了解,总之目前的线索指向了非凡者帮派之间的斗争。值夜者调查不出什么来,警方已经刊登了报纸,将事件定性为恶性杀人案。”
没错,在联系“本体”的时候,自己确实感到了一丝仿佛窥探的视线,似乎是高层次的占卜,但弱得可怜,还没来得及反向追踪回去就已经断开了联系。因为在这种时候,自己的状态会刚好处在拥有旧日位格的特殊节点,那个不怕死的占卜者会在一瞬间就失去生命,并且在死前看不到任何东西。
兰尔乌斯结束了汇报,基本符合。我看向窗外,这里和值夜者的基地“黑荆棘安保公司”隔了两栋楼两条街道,我依然能够透过梦魇的眼睛和耳朵将那里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整理了一下脑海中多出来的信息,48小时内值夜者基地中发生了以下事件:
1、梦魇的特别申请得到了圣堂的回复,很快就会有人前来考察,他即将晋升序列6。
2、小楼范围内,「戴莉」,「戴莉女士」相关词汇被提到十二次,其中两次来源于梦魇自己,前后的动词出现较多的是“告白”,“邀请”,“见面”。
3、出警两次,调查魔女的事件,一无所获。帮助代罚者寻找兰尔乌斯的踪迹,仍一无所获。
4、0-08及其执笔者对现实的胡编乱造让值夜者意识到了“巧合”的存在,并有意识地对抗。
5、魔女的死被定性为某种取悦恶魔的仪式。
……
我一边喝茶一边在脑海里用半秒钟推敲了一下“取悦恶魔的仪式”这个句子,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非常正确。执笔者用魔女作为血祭,祈求我离开他的藏身之处,离开这座城市,但我拒绝了,并且惩罚了他。我在案发现场留下的只有非凡力量的厮杀痕迹,可能确实有点血腥,但喜爱血腥的途径和人太多了,非凡者之间的搏斗、隐秘组织之间的斗争都能理解,“恶魔仪式”这是怎么被联想到的?
高层次的占卜没有失效?还是说有人意识到这是中高序列的“恶魔”的进食?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我缓缓看过去,正在和队员们说话的梦魇的视线刚好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午夜诗人,小丑,收尸人,窥秘人……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被的命运被扭曲的痕迹,以午夜诗人和小丑更为甚,他们应该就是笔记中写到的总是化险为夷的两人,其中被明确标为“有秘密”的人则是——午夜诗人。
看来可以稍微关注一下……还是说顺手杀掉?
跟着梦魇的视角,我看见两位大难不死的年轻人肩并肩走下了楼梯。前台的门被敲响,推开,走进来一位金发高挑的女性。戴着荷叶帽,穿着长裙,有着碧绿的眼睛,而她的腹部隆起,仿佛怀胎七月以上。
梦魇看不到,午夜诗人和小丑也看不到,近乎实质的怨念和绝望的气息聚集在这位女性的身边,尤其是她的腹部,伴随着腹中胎儿的呼吸如灰色的云雾般一收一缩,还没有完全被吸收。这孩子看到了我,睁开眼睛对着梦魇所在的方向咯咯笑了一声。还没失去意识的母体也在孩子的影响下迷茫地转过了头,对着梦魇点了点头,梦魇瞬间绷紧了身体。
我也朝祂眨了眨眼睛。执笔者比我想象的还要沉不住气,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下午好,盟友的孩子。”我说,“当然,你很快就会是盟友本人了。”
随后,我转过头。欺诈者以为我在对着空气说话,不时地偷偷看向窗外:“你可以走了,坐车走。”
兰尔乌斯一愣,然后如蒙大赦地跳起来,拎起手提箱冲出了门外,速度快得就像怕我当场反悔。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头,随后再度看向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方向,悠然地重新端起了茶杯和托盘。
“不要忘记我们的交易。”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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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接待大厅内。
伦纳德已经摆脱了刚才僵硬的状态,表情不再有异状地说起新发现的兰尔乌斯租住过的房屋。
“是吗?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梅高欧丝微微皱眉,做出了相当正常的回答。说完,她抓了把自己的金发,抓下了满满一把,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内。一下又一下,她的脸庞隐隐有些扭曲。
伦纳德呆了一下,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掌心又有冷汗沁出。当梅高欧丝刷地一下抓开自己的脸庞,抓下沾满鲜血的长条血肉,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后,他忍不住侧耳倾听一番,随即脸庞变得铁青。
他勉强挤出笑容,对不断抓着脸庞,不断抓下血肉的梅高欧丝道:“我去趟盥洗室。”
走廊后的隔断中,邓恩看着和克莱恩交谈,紧张地准备战斗的伦纳德,忽然恍惚了一瞬,空着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枪袋,觉得应该按照约定解决掉阻碍神降的两位同伴。但下一秒他就恢复了正常,十分自然地用手拍了拍衣摆,也加入了战略安排。
?0?2?0?2?0?2?0?2?0?2?0?2?0?2邓恩·史密斯扯了下领口,态度坚定地开口了:“我先带着圣赛琳娜的骨灰出去,你们过十秒钟,记住,默数十下再出来战斗,到时候,无论我的状况是好是坏,你们都不能浪费时间,对准梅高欧丝和她肚子里的婴儿,做出你们最强有力的攻击。”
?0?2?0?2?0?2?0?2?0?2?0?2?0?2说完,他转了过去,托着骨灰盒,身形挺拔地走向了接待大厅,和等待在那里的邪神子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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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战斗篇了,作者进行一个摸鱼。
二百年内的第一次联系:刚成为序列5星象师的贝尔纳黛和爱德华的打赌,某月某日会不会有流星雨。
爱德华:确实没有,但可以有,你想看吗?
*没有深谋远虑的布局没有恐怖如斯的倒吊人脑补,祂就是闲的(……)和平年代闲的没事和小丫头打赌,闲的没事丢掉收藏品,冬天甚至和古斯塔夫家一起打雪仗,然后大家密谋联手把罗塞尔堆成了雪人,得到了玛蒂尔达的盛赞,罗塞尔爬出来之后又给孩子们表演了一场靠谱成年人(神话生物)的友好互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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