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美梦(1 / 2)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当一双黑色飞云靴出现在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司樱莫名紧张了起来,双手无意识攥紧膝盖上的喜袍。
陆离凝视了喜帕下之人一会儿,手一动,喜秤终于将盖头挑了起来。
龙凤花烛下,映着司樱精致无双的脸庞,陆离看得微微怔了神。昨日匆匆一瞥,加上当时司樱身边又围着许多人,而他又心中有芥蒂,没有细看,现下定睛一看,陆离才发现自己的新娘子容色绝丽,明艳得不可方物。
在陆离打量司樱的同时,司樱也在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他。
不过由于她肚子里的墨水有限,能想到的赞美之词大多是“不错,长得还挺好看的”,再深层次点的词就是“少年才俊、丰资神秀”,就是这些还是白天从那些嚼舌根的人口中学来的,算是现学现卖。
陆离虽然还是个少年,但是个子极高,司樱默默对比了两个人的身高,如果她此时站起来,应该能到对方耳尖吧?毕竟她现在这副身体,在女子中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
喝过合卺酒,陆离让众人下去,便准备宽衣,上床休息。一旁的两位嬷嬷见状,即刻上前,压低着声音将胡大夫交代暂时不宜同房的事,跟他细细解释了一番。
闻言,陆离一张俊美中仍透着三分稚气的脸庞瞬间变了脸色,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冷冷看了司樱一眼,突然冷笑一声,拉起衣服,转身就走。
这一次任由夏凌在后面怎么叫唤,陆离都没有回头。
司樱扬扬手:“别叫了,你没看见人家都被你们气走了吗?”
夏凌深怕她再说出点惊天动地的话来,忙让其他人下去,自己则近前道:“可是郡主,新郎倌新婚之夜抛下新娘子不管,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郡主是要被人笑话的,连带着王府也没面子。”
司樱侧身躺在床上,屈起手臂,用拳头撑着额头,懒懒地说道:“你也知道今晚是他的新婚之夜,有新娘却不能碰,换我,我也生气。所以我们受这点委屈不算什么,人家那才是真可怜。”
司樱想想都忍不住同情他。
夏凌登时被噎住,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她。
她见司樱打了个哈欠,翻身就准备睡觉,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郡主,我们真不去找郡马回来?”
司樱闭上眼睛,因困意袭来,声音夹带着一点鼻音有气无力地说道:“叫回来干嘛?让我们俩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纯聊天?还是让他拿着一张黑脸瞪我一夜?”
夏凌:“……”
司樱继续打了个哈欠,含糊地说:“夏凌啊,你这是唯恐他没有恨死我,想再往里面加一脚呢。”
夏凌吓得直膝跪下,惶恐道:“奴婢不敢,奴婢怎么可能这样做。郡主是奴婢的主子,郡主要是在这里过得不好,做奴才的,这日子就更难熬了,所以奴婢怎么也不可能盼着主子不好。……奴婢只是担心郡马会因为此事,跟郡主心里有了隔阂,以后给人钻了空子。”
司樱困得厉害,压根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只顺着她最后那句,敷衍道:“没事,钻就钻吧,反正只要不影响到我就行。”
夏凌简直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讶然道:“……就算郡马去找别的女人,郡主也没关系吗?”
想睡觉却三番四次被阻止,司樱脾气也上来了。她火大地拉起被子往头上一盖,大声嚷道:“对,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不介意,也没关系。但你再不走,吵我睡觉,我就把你打包扔到他的床上去!”
许是她最后那句话,对夏凌而言太过吓人了,只见夏凌脸色一白,脚下抹油,赶紧溜了,也不敢提醒司樱喜服还没有脱下来。
新房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司樱心满意足地把被子拉下来,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做她的美梦去。
说是美梦也不假,这一宿,司樱不停地在做梦。她梦见自己回到狐崖领,小花雨拿着怜姨亲手做的风车,一直缠着自己,让自己陪她玩。自己不想陪,她就又哭又闹,闹得可凶了。
她还梦见怜姨问她:“阿樱,你后悔了吗?”
没有前情,也没有解释,怜姨一见到她,突然就扔过来这么一句话,语气还是像平时说话的那样,满是不耐烦。
可偏偏司樱就好像知道怜姨在问什么,她满不在乎地说:“不后悔,后悔什么,不就那样吗?这结果,我承受得起。”
怜姨听到这句话后,似乎又无奈又生气,一点好脸色都不愿意给她看,不知道骂了她一句什么就走了。
司樱急忙追上去,伸手去捉对方:“怜姨,你不要走……”
梦里,司樱不知今夕何夕,许多事她都不记得了,只是单纯觉得怜姨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她害怕,力所能及地想要捉住每个人。
可是她伸出去的手才刚刚碰到对方,怜姨的身影就像花的种子一样,随风消散了。
司樱大惊,惶恐地四处寻找:“怜姨,怜姨……”
忽然场景一换,迷雾中,有人捉住了她。
“阿樱,你去哪呢?大家都在等着你吃饭呢。”
迷雾散去,她看到一个模样长得还可以的圆脸少女,凌永道两旁的野花野草长得特别好,有十来岁小孩的高度。风一动,沙沙作响,满山花香,野花的花瓣如花雨般酒落,画面极美。
这样的情景……
司樱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已变回十五六岁的模样。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算不上柔软无骨,但也是光滑柔软,不似后来长了许多老茧,十分的粗糙。
少女咯咯笑着招呼自己:“发什么愣呢,快点,再不走就没东西吃了,丛风和詹禹那两个家伙整个就像饿死鬼投胎,都不会给别人留一点……”
十五六岁的司樱怔了半晌,随后追了上去:“来了……”
这是狐崖领最太平的几年,虽然日子过得很苦,但是他们却很开心,也是司樱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个梦可以一直做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可是没人知道她的心思,现实也永远都是残酷的,天微微亮,夏凌就把她叫醒了。说是新妇须向长辈敬茶,这是规矩。
司樱当即想破口大骂,规他娘的矩,没想到姑奶奶在睡觉吗?
可是一张嘴,却变成一道痛苦的低吟声。
也不知道是昨夜不停做梦的缘故,还是说昨日太过劳累,司樱感觉身子发沉得厉害,不仅脑袋又昏又重,就连四肢也酸软无力,就像被重物碾压过一样。
才短短一日,司樱再度上演起身困难的戏码。
夏凌倒是习以为常,她才一动,就快步走到床边,动作熟练地扶着司樱坐起来。
“郡主,昨晚睡得可好?”
司樱全身难受,闷声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全身发软,连说话都没力气……”话还没说完,她便觉得喉咙一痒,连续咳嗽了几声。
夏凌将手贴在她的额头上,从善如流道:“有点烫,不过没事,胡大夫一早就把药熬好了,一会儿等用过早饭,郡主再把药喝了,休息一下,应该就会舒服多了。”
司樱:“……”敢情这药还不能停?
等司樱填饱肚子,喝完药,这时候也不早了。夏凌扶着司樱,在陆家下人的带领下,前往陆峰夫妇所在的院子。
一路上,司樱所过之处,皆成一道风景。
陆家庄正在干活的下人,习武场正在晨练的弟子,以及住在府中的武林清客,乃至昨日前来祝贺仍未归返的江湖名宿,都在看她。
对于这些人来说,美艳女子并不是没有见过,可如此贵气又风姿绰约的绝艳女子却是极为少见。
今日夏凌给司樱梳了一个鸾凤凌云髻,头顶上斜插着一支镂空飞凤金步摇,一身素锦华衣委地,上绣牡丹暗纹,袖口上的银丝勾勒出几片祥云,再配上一双同款颜色的软鞋,当真是高贵绝俗,一身贵气。
而且司樱的五官本就长得明艳精致,双眸似水,肤如凝脂,气似幽兰。可惜这张白皙的脸蛋平时总是笼罩着一层病容,肤色白得近乎不正常,让人总有种楚楚可怜中又显得太过娇弱的感觉,仿佛风一吹就倒,就如那瓷器般易碎,少了一丝生气。
但是今日夏凌有意让她艳羡众人,不仅在穿戴上面下了一套功夫,还特地给她画了一个雅致的梅花妆。薄施粉黛,遮住了脸上的那份苍白,增加了一点颜色。抹了口脂的嘴唇,娇红欲滴,衬得整张脸更加的立体艳丽。唇红肤白,让人不经意间瞧上一眼,便移不开眼睛。又见她步态雍容柔美,款款而至,华贵中不失清雅,心中更是忍不住感叹,这般姿色超的女子果真只有深在皇家宫阙才有。
但那些都是别人的想法,以及别人眼中的司樱是什么样子,但是对于司樱来说,什么步态雍容柔美,那是因为她走几步路就气喘,裙子又长,拖拉在地,她想走快点都不行!
反正此时此刻,司樱各种不自在,好几次想扯掉头上足有几斤重的头面首饰,可总被夏凌先一步阻止了。
“郡主,你再忍忍,等一会儿敬完茶回去,我再帮你把首饰卸掉。”
忍忍忍忍忍……这是司樱这两天以来,听到重复率最高的一句话了。
昨天那种情况穿得隆重一点是应该的,她不喜欢都得忍,可是今日又不出门再摆这一身行头,这不是要累死她吗?……还是说,以后她都得穿成这样?
要真如此,司樱觉得自己必须找个时间跟夏凌好好谈谈。别病还没养好,她这副单薄的身子又被这身行头给压出个好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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