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密中密(已修)(2 / 2)
第八十六章密中密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盘腿坐在的炕上,一言不发地听着慈宁宫探子传来的消息,眼帘低垂令人看不出喜怒,似乎对白嬷嬷和苏茉儿的对话没有半点不悦的模样,康熙如今早已懂得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心中怒极也不会表现出来。
梁九宫回报完后就肃手立在旁边,虽然嘴上一声不吭,心中却不停地打鼓,他从听到慈宁宫探子的回报之后就眉头一阵狂跳,这白嬷嬷胆子也太大了,就算是太皇太后的心腹也不过是奴才,竟然暗地里打贵主子的主意,幸好苏嬷嬷还是个明理的,不然真不知道白嬷嬷这个拎不清的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康熙心中不是不怒,只是在他心中白嬷嬷早就是个死人了,自从打开了那个铁木匣子,得到里面的东西之后,他皇祖母身边的大部分奴才都已经被他列入了必要铲除的行列,如今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动气,反正她是绝对没机会动手的。
梁九功发现最近他一点也揣摩不出皇上的心思,过去皇上可从没有落下过任何一日的晨昏定省,对两位太后和太妃们那更是好的没话说,绝对是个顶顶孝顺的人,只是最近皇上却十分反常,明明朝廷的事务并没有真的那般繁重,每日里折子总是午后就能批改完,偏偏就是不肯踏进后宫半步,还总是以商议要事为名宣召一些大臣进宫,一呆就是大半天,实则不过是在乾清宫陪着皇上聊天下棋罢了。
偏偏这些大臣都是皇上的绝对心腹,自然不敢随意往外透露消息,硬是没人看出皇上不过是装模作样,外人都以为如今皇上国事繁忙到连临幸后宫的时间都没有,若不是皇上还时不时招贵妃伴驾,只怕御史都要开始上折子让皇上保重龙体了。
康熙手指敲了敲自个的膝盖,沉默了半响才道:“让你去查景仁宫当年的奴才,结果如何?”自从听了赖嬷嬷的哭诉,康熙就已经对自己额娘当年的处境产生了怀疑,加上后来得到生母留在景仁宫中的东西后,更是紧锣密鼓地让梁九功去查,只是孝康皇后毕竟过世十多年了,景仁宫也封宫了十多年,当年服侍的宫人死的死,散的散,有的更是不知去向,要调查谈何容易?
梁九宫心中叫苦,有些惶恐地躬身回到:“启禀皇上,奴才亲自去查了十多年前的宫人名册,发现当年在景仁宫伺候的宫女太监除了一些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和粗使婆子还在册之外,一部分宫女被放出宫,其余的……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仅存的一些宫女如今都在偏远冷僻之处服侍,奴才悄悄命人试探过,这些人当年不过是三等宫女,或者苏拉宫女,基本上没资格近身服侍太后,对当年的事可谓一问三不知……”
眼看着康熙脸色越来越冷,梁九宫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只是事实如此,他也只能据实以报。他曾经偷偷地查探过佟太后还在世时的那批奴才,结果让人大吃一惊,从皇上登基到佟太后过世这段时间,后宫经历了一次清洗,宫里的老人都被裁汰的差不多了,尤其与景仁宫有关的奴才更是处理的干干净净。
当年东西六宫的奴才至少清空了一半,不说近身服侍过佟太后的人,就算只是接触多点奴才都一起消失了,如今几乎找不到对先帝爷后宫了解多点的人了,这样诡异的情况让梁九功当时就寒毛直竖,拼命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沾上这摊子浑水,能有这般大手笔的人物又岂是他能够得罪的?反正皇上只问景仁宫的奴才,他据实以报便是了,其他的别指望他多说一个字!
康熙强自按捺住火气,好不容易听完了梁九宫的回报,终于忍不住怒斥道:“狗奴才!这就是你查的东西?连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查不到!简直废物!”虽然康熙本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要生气,毕竟连一个知情的奴才都找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光是这一点就让康熙从中嗅出了血腥的味道,对心中的怀疑更加确信了几分。
尤其在刻意回想之后,康熙发现了一个尤为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这些年来他完全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生母的传闻,这在刻板清冷的深宫内苑几乎是不可能的,宫女太监们伺候主子的时候,自然一举一动固然都有极为严苛的规矩,可以说动辄得咎,唯一可以发泄的渠道就是相互之间说说闲话,管事太监和姑姑们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底下奴才们之间的消息是十分灵通的,即使不敢明着编排主子,但传些流言却是难免的,就连先帝与董鄂妃之间的种种传闻至今仍然无法杜绝,甚至有越传越离谱的趋势,无论他再怎么压制也收效甚微,可见奴才的嘴是最靠不住的,但是这个铁则在他额娘这里失效了,无论康熙如何回想,甚至让暗卫将这十年来所有的情报都过滤了一遍,也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于他额娘受封太后之前的传闻。
连一条传闻都没有?这才是让康熙最为疑心的地方,为何偏偏是他的额娘?若非有人故意为之,岂会出现如此异常的情况?而谁有这份本事将一位曾经的宠妃,后来的太后的一切抹消得如此彻底?又有谁有这份权势和霸道让后宫如此多的奴才销声匿迹?这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也因此从孝康忌日那天之后,康熙对他的皇祖母变得疏远和防备起来,甚至不愿意见到那张总是摆着慈爱笑容的老脸,只因一看到孝庄,康熙心中的那根刺就隐隐作痛,如今随着调查的深入,康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生母的早逝会不会与他的皇祖母有关了。若非做了亏心事又担心被他发觉,以太皇太后超然的身份,何必为了抹消他额娘的存在做到如此地步?
基于对太皇太后的不信任,康熙安插在慈宁宫的探子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甚至还有一部分暗卫昼夜监视着孝庄和她的心腹,尤其是苏茉儿和白嬷嬷这心腹嬷嬷更是重中之重,虽然暂时还没有从中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但是慈宁宫中的一举一动,太皇太后的每一句话都逃不过他的耳目,最可悲的是,听得越多他就越心寒,每当看着探子回报中描述的那个蛮不讲理、偏激暴躁的老人,他实在无法将之与记忆中睿智宽和的皇祖母联系起来,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又或许她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他从来不曾发觉而已?
“奴才无能,请皇上息怒。”梁九宫噗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反正不管对错,只要主子不痛快了,先一步请罪准没错!梁九功虽然无法得知康熙为何时隔多年才开始查景仁宫的旧人,但是凭着他从最卑贱的粗使太监一步步爬到现在的直觉,早已敏锐地竖起了警戒,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再联系到康熙从景仁宫回来之后才开始转变对太皇太后,答案已经隐隐浮现在他心里,那就是这事儿极有可能与已经过世的佟太后有关,而且牵涉到慈宁宫的那位。
既然事情牵扯到太皇太后和皇帝生母,那就不是他这样的奴才可以掺和的,即使真有什么蛛丝马迹梁九宫也不敢继续查下去,万一被太皇太后察觉,到时候皇上自然是不怕的,但是他一个小小的奴才,恐怕死了也没人多看一眼,小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荣华富贵啊?反正他那点小能耐有几斤几两皇上应该清楚得很,跑跑腿倒还成,真要追根究底还是另请高明吧!
梁九宫服侍康熙多年,隐约能够察觉到他的主子手中还有一股暗中的势力,所以才能对前朝后宫的大小事情了如指掌,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冒着被灭口的风险去追根究底呢?何况时过境迁,若真的与太皇太后有关,那么当年伺候佟太后的人肯定早就被太皇太后处理掉了,哪里还能查到什么端倪呢?
“罢了,密切监视那些宫人,一有异状立刻来报。”康熙瞪着梁九功有些瑟瑟发抖的身子,突然觉得有火发不出,毕竟让梁九功这么个小太监去查这种事情确实为难他了,就连他自己不也是束手无策?看来是他心急了,连最基本的戒急用忍都忘记了,康熙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让梁九宫退下去了。
宽阔的西暖阁中只余下康熙一人,环顾了四周一眼,他突然前所未有的感到冷清和寂寞,当目光落在案上那封加密的红折上的时候,康熙前所未有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看过那里面的调查内容,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慈宁宫,这让他即使想要欺骗自己额娘的早逝与皇祖母无关都不行了呢!
康熙心中挣扎矛盾不已,一个是抚养他长大的皇祖母,一个是他孺慕多年的生身之母,这让他如何是好?如果最后得到的真相真是如他所料的那样,他又该怎么办?为生母报仇吗?可那终究是他如今最亲的皇祖母啊!但是弑母之仇不共戴天……
康熙捧着脑袋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忍不住伸手拉开手边的一个抽屉,珍而重之地捧出一本被明黄绸缎包裹的方块物,轻轻解开外面的绸缎,露出一本蓝色封面的陈旧书册,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书册封面上那娟秀的字迹,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亲生额娘孝康皇后的笔迹,是他终于打开那个铁匣子后才得到,他额娘亲手所写的叙事手札。
过去他从不知道自家额娘有记事的习惯,这本看似不起眼的册子,却记录了他额娘的一生,从入宫起一直到康熙二年,整整十年的宫廷生涯,那里面断断续续描写的点点滴滴,如今却成为他了解额娘、追寻过去真相的唯一途径。
康熙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反复细致地将这本不厚的手札读了一遍又一遍,那种仿若身临其境的感觉让他不可自拔,宛若亲眼见证自家额娘如何在深宫中度过了那十年的光阴。
根据手札中的自述,他额娘刚刚进宫头两年生活还是很好的,可以看得出当时的额娘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那字里行间几乎满溢的幸福感让康熙忍不住一次次露出微笑,他看得出额娘很爱他的皇阿玛,凡是有关于皇阿玛的部分总是特别的详尽细致,尤其额娘在那两年中与皇阿玛相处点点滴滴,所花费的笔墨就足足占据了整本手札的大半,可想而知当时的额娘是何等迫切地想将幸福的时光留在笔下……
只是好景不长,随着董鄂氏和孔氏的出现,那之后整整八年,他在额娘的手札里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开怀的痕迹,有的只是经历漫长等待之后失望。在长达八年的时间里,手札的分量甚至不及之前短短两年的一半,甚至有时候数月都不曾动笔,偶尔提笔写下的也只有悲凉和绝望,下笔的口气早已从原先的天真憧憬变得宛若迟暮老人般沧桑死寂,可怜他的额娘过世的时候甚至不过二十有四,本该是芳华正盛的年纪啊!
康熙遥想着自家额娘当年在灯下提笔泪千行的情景,不由得心痛难当,想象着额娘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禁足在景仁宫中的时候,那种死水般的生活又有什么东西可写呢?即使偶尔寥寥几笔,那种对未来四顾茫然的心灰意冷几乎令他红了眼睛来,尤其当他发现自己被额娘当做唯一的精神寄托,频频出现于手札中的时候,更是落下泪来。
当他额娘放低身段讨好阿哥所的奴才,拼尽全力只为了让他生活的更好一些的时候,他什么也不知道;在他额娘被皇后和蒙古妃子羞辱践踏的时候,他正懵懂无知地往来于慈宁宫和坤宁宫之间讨好卖乖;当他额娘将他作为唯一的精神支柱的时候,他正埋怨着自己生母的位份低微,连累他也不受皇阿玛待见……过去种种无不有亏孝道,这让素来自邑孝顺的康熙羞愧到无地自容的地步。
这本手札的出现终于让康熙彻底转变了对孝庄的态度,即使他还是不忍对亲祖母下手,但是也再无法做到原来的孝思不匮,只好接着国事繁忙冷漠以待,也正因为这本手札,康熙终于彻底相信了赖嬷嬷的所有说辞,只因他额娘的亲笔所述胜过外人的千言万语,而他额娘当年的处境比起赖嬷嬷所说的还要苦上十倍、百倍,根本不是区区言语能够形容的,赖嬷嬷所诉不及事实之万一。
想到记忆中额娘嘴角总是噙着的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康熙就心头一阵抽痛,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他无法想象在经历了那样的绝望和迫害之后,额娘为什么还能露出那样万事不萦于胸的笑,尤其额娘临终前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嘱咐他以后一定要孝顺太皇太后,而他也一直那样做了,如今想来那时候的额娘心中是带着怎样的泣血和不甘重复着那些锥心之言?
明明满腹的辛酸委屈却不敢倾诉,还要将亲子推向别人的怀抱,那句一切让老天爷来安排隐含着多大的怨愤哪!他无法想象若是他一生都没有发现额娘留下的秘密,若是他没有机缘巧合发现玉中的钥匙,若是他终究没能打开那个深藏于车腹内的匣子,若是……无数种可能让这本手札永远不见天日?额娘的血泪将会永远湮没于后宫的尘埃之中,而他也会一辈子将弑母之人当做唯一至亲孝顺有加……
康熙将手札翻到最后几页,目光落在那歪歪斜斜的字迹上,里面写着额娘对自己身体的急剧衰弱的怀疑,然后痛心地写到她最亲信的总管太监背叛了她,在她每日的饮食汤药中下毒,写着她如何故意贬斥自己最信任的贴身大宫女,希望能够借此保住她的性命,写着如何安排身后的一切……
康熙手颤抖着,不论看多少次他都无法平静,实在是这里面透露的东西太过骇人,若非看了手札他也许永远也不会怀疑生母的死因。试问在这皇宫之中谁有这能耐收买皇太后的总管太监背主?他与世无争的额娘又能碍着了谁的路?事到如今康熙已经无法自欺欺人了,何况以如今太皇太后对宜敏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了,连一个屈居贵妃之位的孙媳妇都容不下,当年如何能容得下他的生母占据皇太后的宝座?
他也终于明白当年为何额娘不直接告诉他这些事情,而是拐弯抹角地留了那样隐晦的线索给他,他很清楚若是当初就知道是太皇太后害了自己的额娘,以他当时不成熟的心性和稚嫩的手段肯定会露出马脚,若是被太皇太后发现了端倪,恐怕皇帝这个位置就要换人来坐了,毕竟他可不是先帝的长子呢!
康熙虽然极力克制着心中愤怒,手上却忍不住用力,手札那柔软老旧的书页自然经不起如此折腾,立时变得捏巴巴的,康熙一惊连忙松了手,手忙脚乱地将书页一一压平,不住自责自己为何这般沉不住气,竟然差点弄坏了额娘的遗物。
突然康熙压按着书页的手一顿,手指在手札的封底和封面来回抚摸了几次,感觉倒有些怪异,本来这两页作为封面就较为厚实,奇怪的是封底感觉比封面要厚实得多,甚至有种坚硬的感觉,即使刚刚他那般用力揉捏也没有出现些许褶皱。
莫非连这本书里面也有玄机不成?康熙心中狐疑,翻来覆去地揉搓着封底,以这种厚实程度,或许这页封底中夹带了某些东西,毕竟书内做夹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这些日子以来,康熙已经彻底领教了自家额娘藏东西的本事,说不定这手札里还留下来其他机密呢?
康熙踌躇了一会,终究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决定一探究竟,他伸手拉开案几上的一个小暗格,抽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轻轻地将书册的缝线挑断后,小心地将封底与其他部分拆分开来,剩下的部分仍旧用明黄绸缎包好,准备事后重新弄个封底上去,将手札重新装订好。
做完这一切,康熙终于有空端详手中那张宝蓝色的封底,左右用力拗动了下,发现这点力度根本没造成什么影响,封底依然如故,用匕首小心地沿着边缘轻轻划动,锋利的刀刃轻易地划破纸面,不一会康熙的额头已经见汗了,他顾不得抹一把汗水,放下匕首,小心地撕开外表的那层宝蓝色,顿时眼前出现一小片金色,仔细辨认之后发现竟然是金箔?
果然有东西,康熙立时精神大振,飞快地撕去外面糊上去的那层纸衣,很快就露出里面的那层金箔,拿起来数了数,发现这层金箔是由十数张叠加而成,每一张都薄如蝉。康熙捻起其中一张放到眼前,发现背光的金箔上有着无数密密麻麻的透光孔洞,明显是用针扎出来的,顿时来了兴趣,眯着眼睛细细辨认起来。上书:
承乾宫金喜恭靖妃
王宝淑惠妃
陈义端顺妃
……
永和宫春儿皇后
蕊儿太后
……
慈宁宫王宝佟
……
上面密密麻麻的孔洞形成一个个字形,读下来竟是东西六宫诸多奴才的名字,尤为重要的是每一个奴才后面都跟着一位妃嫔的名号,以康熙的聪慧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显然这些奴才是各宫安插在对手身边的钉子,尤其以承乾宫和景仁宫最多,几乎到了贴身之人皆为探子的地步。
康熙脸色早已严肃起来,拿起案几上的御笔开始抄录起来,将一张张金箔上的内容誊写到纸面上,抄录的过程中康熙背上不停地渗出冷汗,这些金箔上隐藏的这份名单极长,尤为可虑的是里面大部分奴才竟然令他耳熟能详,这就表示如今这些人已经遍布东西六宫,而且因为年月深、资格老都已经是主管太监或者管事姑姑,因为低等奴才根本连让他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康熙拿着抄录完毕的一沓名单脸色铁青,他竟然从未发现宫中蒙古妃嫔的势力居然渗透的如此厉害,或者说他从来不曾去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如今想来确实太过疏忽大意了,他的皇阿玛后宫占据高位的都是蒙古女人,加上他的皇祖母和皇额娘也都是蒙古人,二十几年下来这宫里的势力能不强大吗?
虽然他皇阿玛临终前嘱咐他要防备蒙古,决不能像他这样让蒙古女人把持后宫,而他也照做了,除了一个年纪尚幼即夭折的博尔济吉特氏被追封为慧妃之外,他登基至今从未封过高位的蒙古妃嫔,更是表现出一副对蒙古女人不感兴趣的模样,而他的皇祖母也不再像先帝时那样逼着他纳蒙古后妃,他便放松了警惕,甚至认为他的皇阿玛对皇祖母有所误解。
如今看来天真的人只有他自己,皇祖母不着急是因为根本就没必要!就凭这些遍布六宫的奴才,谁能逃过她的掌握?即使他将满汉八旗的妃嫔填满后宫又如何?最终的生死祸福还不是拿捏在那些蒙古女人的手上?说不定就连子嗣都拿捏在人家手上呢!不然怎么连着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体弱多病的?
只要一想到连乾清宫的大半主事太监和管事姑姑都是榜上有名的人物,康熙就一阵背脊发凉,然后掩不住怒火直冲华盖,难道他这个皇帝的一举一动竟然一直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下?这些蒙古女人这些年又在后宫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以她们内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撑腰,外有他这个皇帝优容有加,岂会真的那么安份?
康熙看着案几上那些四散摊开的金箔,心中止不住的庆幸和后怕,果然只有亲额娘才会对孩子真心以待,这样的遗产比起任何宝物都要珍贵,以他额娘当年的处境,可以想象为了查出这些人脉关系花费了多大的代价,里面那些标注着佟的奴才显然就是他额娘留下的心腹,一直以来无从下手的瓶颈也终于打破了,有了这些人在手,要查当年的事便容易得多了!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宫里的奴才不单纯,也一直心有防备且致力于培养自己的心腹,但是比起从先帝时就根植于后宫的蒙古妃嫔们,即使他作为大清后宫名正言顺的主人,根基依然显得浅薄虚浮,如今他额娘留下的这份遗泽成为了及时雨,像他额娘这样曾经圣宠一时的女人,才有可能查到这隐于宫廷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也许正是这份暗中的力量才让额娘活到成为太后的那一天吧?
现在一切的疑惑都揭开了,康熙终于明白为何额娘在身后留下这样复杂的传讯方式了,他额娘留给他的这些东西,每一样都足以引起宫廷巨变,尤其是这份名单,可以说谁拿到了这份名单,不邑于拥有了将大部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本钱,能让人自动入瓮而不自知。
“梁九功!”康熙静静地呆坐了很久,才扬声将梁九功唤了进来,梁九功是他身边仅有的几个没有其他背景的奴才之一,看来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对太皇太后和太妃们的态度,一个孝字大如天,有些事即使他是皇帝也不能做得太过明目张胆,这一个月来的作为恐怕已经引起她们的疑心了吧?
以两宫太后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和蒙古太妃暗中隐藏的势力,若是想要连根拔起只怕引来宫廷动荡,只能徐徐图之,何况如今三藩造反,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啊!康熙回想着这些日子的作为不由得汗颜,看来他还是太感情用事了,无论如何那人是太皇太后,是屹立三朝不倒的强大人物,即使他有什么想法也不见得真能轻易动弹,幸好他还没有着手打压那些太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有何吩咐?”一直候在外面的梁九功一听康熙的召唤,立刻快步来到康熙塌前,毕恭毕敬地跪地听旨,天知道他刚刚心里头是怎样地七上八下,眼看皇上一个早上都闷在西暖阁里一声不响,真真让人碜得发慌,生怕皇上发现了他的小九九。
“你去一趟钟粹宫,跟贵妃说今儿的午膳就摆在乾清宫,顺便把两位阿哥也带过来一并用膳。”康熙一边头也不抬地伏案勾勾画画,一边很是顺口地吩咐着,他思虑再三之后,决定这事他不适合亲自去做,也没那个精力和后宫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幸好他还有个贤内助,宜敏是个心思灵慧、手腕厉害的,后宫的事还是交给后宫的女人来对付更合适些。
“嗻!”梁九功响亮地应了声,飞快地爬起来倒退着出了西暖阁,一出门脸上就挂起了笑容,敲打了一番底下的人小心伺候着,就脚步轻快地往钟粹宫去了,心里琢磨着这段时间皇上谁都不见,唯独时常召贵妃伴驾,连用膳都不忘叫上贵主子和两位小阿哥,可见这贵主子果然才是最得皇上看重的主,而且出手大方,对杂家也客气得很,倒是可以跟钟粹宫多亲近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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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闲话不说了,爬去修改下一章,真是让人无力的现实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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