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宫废后(1 / 2)
天空清朗,万里无云。
湛蓝的天空下是黄瓦朱墙的巍峨皇宫,五月的天,暖而不燥,开的烂漫的南洋紫薇压在朱红宫墙上如瀑如云,粉白的花瓣零零散散的被微风吹在地上,化作一地春泥,等待着明年春天的重生。
这是衰败残破的冷宫中唯一生机盎然的光景。
方昳澄就躺在院中的古旧的躺椅上,半眯着眼看着蓝空烈日,明明才二十五岁的年纪,却面容枯槁,一派沧桑。
微风吹拂起她稍有些散乱的鬓发,她不可抑制地用手帕掩唇咳嗽几声,手帕拿下时上面赫然是一滩鲜红血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她轻轻摇头自嘲一笑,手帕随手仍在地上。
“娘娘,咱就低个头,让皇上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一直蹲在她身边为她扇着扇子的清秀小太监江昀忍不住哽咽着开口,眼眶通红,透着浓浓的担忧和心疼。
这时竹影从屋里跑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汤,眼含愧疚:“娘娘,这是我能在冷宫中找到的唯一能止咳的药草了,您就喝了吧!”
竹影说完便已经泪流满面。
方昳澄温柔的看了看竹影和江昀,两人眼中的担忧让她心中一暖。
竹影自小就是她的贴身丫鬟,七年前她做为太子妃嫁给太子宋时煦,竹影就放弃嫁给心仪已久的表哥回乡下过平凡日子,随着方昳澄进东宫做陪嫁丫鬟,陪着她从太子妃做到皇后的位置,又心甘情愿陪着她一起掉进泥潭成了冷宫废后,这一路的艰辛她是知道的。
她之前虽然贵为皇后,却处处受宠妃的刁难,竹影跟着她也是处处碰壁,没占到半分好处。
而江昀呢,是她刚成为皇后不久,撞见晚婕妤处罚他,只是因为在洒扫庭院时不小心让灰尘沾上了她的衣裙,他就被荆条打的满后背鲜血淋漓,她看不下去,便出头阻止,还讨要到了坤宁宫当值。
到了坤宁宫她便命人给江昀上药,她去看时,便瞧见他脸下的枕头湿濡一片,小太监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她和竹影都被这场面逗笑,笑完她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哭得抽抽的,却还是恭敬回答:“回娘娘话,奴才叫小昀子。”
“小昀子?可有大名?”
小太监听言愣了一瞬后,哭的更严重了,让他重复好几遍她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他说:“奴才大名叫江昀。”
那时方昳澄并不懂他为何那种反应。等熟络了,当初那个哭唧唧、唯唯诺诺的小太监竟然变得活泼起来,每天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说的话还甚是有趣,全是些她从未听过的新鲜话。
后来他说:“娘娘,你知道吗,我来自未来,一个很遥远的时代,那里人人平等,没有等级制度,没有繁琐的规矩。”
方昳澄听的迷迷糊糊,却还是问他:“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瞬时哭丧起脸:“我不知道,我高中毕业后去旅行,遇到了意外,醒来时就到了这里,还成了太监,一开始我还不认命,整日寻死觅活,就想着回去,可是把自己整的遍体鳞伤后,我才发现我回不去了。”
他的嗓音和话语都很缥缈:“后来我努力在这宫里活下去,可我生于自由的时代,在宫规面前笨拙愚蠢,总是犯错被打,他们都看不起我,只当我是奴才,我一反抗就又是一身伤。后来遇到娘娘,他们都叫我小昀子,只有您问我大名。我每回听到您叫我江昀,我才感觉到我还有尊严的活着,我还没有弄丢原本的自己。”
他说着说着又泪流满面。
那时方昳澄虽听得似懂非懂,可在看见他哭时,还是耐心的安慰着:“不要哭了,有本宫在,再不会让你像从前那般受欺凌了,你可放心做你自己。”
可后来啊,她连自己都做不了自己了,也辜负了对他的承诺,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随她来到冷宫受苦。
她没能给竹影和江昀锦衣玉食、人人尊敬的日子,还拉着他们跌入深渊。
终究是她连累他们了。
想着想着,方昳澄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由着江昀将她扶起,端起那碗汤药。
可是她才刚要送到嘴边,嗓子里突然涌起一股腥甜,血就猝不及防的吐了一地。纤细素手再也承受不了一碗汤药的重量,药碗滑落在地,冒着热气的汤药和地上的血水混在一起。
方昳澄眼前一黑,身子便直直朝着江昀倒去。
竹影扑过去抓住她冰凉的手,凄厉的惊呼:“娘娘!娘娘你怎么了,不要吓竹影啊……”
江昀稳稳接住方昳澄的身子,不让她沾上地上的污秽,可一双手却抖得厉害,他颤着手抹去她嘴角的一丝血迹。
“快、快去找皇上,无论如何也要让皇上把太医请来!”
竹影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娘娘,您等我……”,连忙起身出了冷宫,跌跌撞撞的前往养心殿。
方昳澄再醒来时,冷宫破败的小屋里乌泱泱跪满了太医。
恍惚了一瞬,便看见了宋时煦那张清俊又刚毅的脸,见她醒来,眸光深邃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喜悦。
但方昳澄能轻易的察觉出来,毕竟从前她是多么了解他。
可现在看见他,她只觉得恶心,身由心动,竟真的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他明黄色的朝服,她虚弱的阖眼,以此掩盖住眼中的快意。
看见被血脏污的龙袍,想着他发怒的样子,她从心底里感觉到畅快。
他不开心,她便开心。
只是她并没有等来他对她发怒的斥责,而是语气焦急的向地上跪着的一名太医问道:“李太医,她才醒来为何就吐了这么多血?”
李伯安皱眉轻叹一声,说起话来支支吾吾,他原本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毕竟这躺着的是被皇上遗弃的废后,可他观察着皇上的神色,却有着对废后的紧张担忧。
唉,帝王的心思真是难以琢磨。
他组织好语言,丈量着开口:“回皇上,娘娘这是积劳成疾、郁结于心而引发的咳血,既是心病,又是身病,又就医太晚,早已伤、伤及五脏六腑恐怕是”
无力回天了……
可他猛地低首伏地,再说不出口了,因为他看见这位年轻帝王的脸色越来越差,眉头紧锁,清俊的脸上像是布满了千年冰霜,冷的他牙颤。
方昳澄平静的看着头顶深褐色的糙布窗幔,她早已知晓结局,如今亲口听太医说出来,更觉得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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