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 第五十九章 人善被人欺（1 / 2）

在姜南柯还是学生的时候, 跟着教授和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学习音乐导演的职责时，这份职位的重要程度跟总导演都不相上下。

理论知识里，音乐导演不止要负责配乐那么简单, 所有跟电影相关的一切涉及音乐元素的部分, 都是由音乐导演负责。包括但不限于剧情音乐特效、OST从什么哪个画面的哪一幁进入，又在哪个画面停止, 要不要照顾到留白等等。

但所有社会人士都知道, 在校园里学的理论知识跟走进社会后要做的具体工作, 完全不是一回事。

目前是社会人士的姜南柯就在体会这种奇妙的落差，她第一次担当音乐导演, 也是第一次在创作领域, 还是音乐创作领域成为乙方，要照顾甲方的想法。

自初中接触音乐开始，姜南柯从来没有被限制过一定要怎么怎么样，哪怕她进了首尔大，偶尔也会被教授要求写‘命题作品’, 比如刚好春天到了, 教授就让学生们创作一首关于‘春’的曲子。那也是发挥空间很大的，不会卡死一定要和天气有关之类的。

但李俊毅给姜南柯的限制就很多, 非常多！

起初，音乐导演刚签约进组, 总导演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大有你想怎么样都行的状态, 资方么, 姜南柯才是甲方。

可等作为资方的甲方象征，姜南柯写了三首曲子出来，准备让李俊毅听听看, 哪首曲子更接近他对电影主要OST的想法时。导演用极其委婉的方式表达了，哪首都不行。

当时还是甲方心态的姜南柯，就让作为乙方的李俊毅不要那么绕，你就直接说，哪里不行，我好判断怎么改。结果拍电影的导演跟负责音乐的音乐导演讲，感觉不对。

什么感觉呢？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对。

这种堪称玄学的回答，让姜南柯十分无语，她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随后，姜南柯就反应过来，她现在不是甲方，她是乙方，她的创作是需要甲方满意的。

甲方是个玩玄学的家伙，前后出了六首曲子，甲方都不满意，都说是感觉不对。

乙方在摆正心态后，有了一个不是很靠谱，但她想要尝试一下的想法。

这天，姜南柯又带了两首曲子去找李俊毅，跟此前作曲偏流行不一样，这次偏古典，用的都是弦乐，鼓都是古典鼓，乍一听有点像韩国传统民谣的配乐。

在听歌之前，姜南柯丧里丧气的说，“我找我们教民谣的教授协助的啊，你如果连这个都满意，我就撤了，你换音乐导演吧。”

李俊毅讪笑，“也不是不满意，我哪有不满意，这不希望更好么。”

趴在桌上的姜南柯有气无力的挥手，让搞玄学的甲方别那么多废话，听歌吧。

曲子放出来，总导演哪首都满意，两首都超级满意，还舔着脸问音乐导演，“首尔大教授是不是很贵啊，有没有友情价，不然我们付不起吧？”

眼睑微垂的姜南柯慢悠悠坐起身，“这个教给我，你只要满意就行。”

“我肯定满意啊，我有什么资格挑首尔大教授的作曲？”

“那行，就按照这个风格来？”

“没问题，你说了算！”

初期的大致风格定下了，姜南柯以还要回去忙的名义要先走。

这天是剧组的剧本阅读会，按理说音乐导演应该跟大家一起的，本身就是全组大集合的场合。姜南柯是趁着大家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给李俊毅听的曲，搞完她说要走，李俊毅也没拦。

从走出办公室就一直维持着浅淡笑容的姜南柯，一直维持这张笑脸出了制作公司，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的瞬间，嘴角就拉平了，极端不爽。要不是有墨镜挡着，她脸臭的能让人退避三舍。

李准基很不巧的就在这个时候撞上来，他和他的经纪人两人手上提着一堆咖啡饮料，两边撞了个对脸。

戴着墨镜的姜南柯是净值往前走，压根没去管迎面走来的是什么人。迎面走来的后辈们，见到前辈兼资方兼音乐导演立刻站住脚，在手上还拿着一堆饮料的情况下，姿势多少有点别扭的给来人大鞠躬。

鞠躬的两人让姜南柯脚步停下，看向他们，淡淡的询问，“搞什么？”

腰还弯着的李准基人僵住，不敢动。经纪人胆子大一点，微微直起身，仰头看着资方，带着点自嘲的告状。

“我们是新人么，多少要给前辈跑腿啊，是我们的荣幸。”

本来心情就很不爽的姜南柯听了这话更不爽，“你们除了是新人还是男一，男一连这点地位都没有，你们以后怎么拍摄？”无视后辈，只针对经纪人，“就算你们想跟剧组前辈打好关系，跑腿也应该是你去，拖上艺人是什么意思？不懂什么叫给艺人留面子吗？你这么一搞，以后镜头被卡的时候，他是不是永远要跟前辈道歉？经纪人怎么做的？”

经纪人‘唰’的一下低下头，腰弯的更低，“十分抱歉！”

“跟我说什么抱歉，你要跟你的艺人说！”姜南柯讲完发现两人的腰都齐齐又塌下去一些，也是无奈，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不要迁怒，吐出那口气时，摘下墨镜，缓和了神色，再拍拍艺人后辈的肩膀，“你先起来。”

小心翼翼直起腰的李准辑眼睛也不敢看她，就盯着地砖，很是老实准备听训。

姜南柯没有教训他，而是教他，“你跟经纪人关系再好，有些忙你也不能帮。前辈们让你们去跑腿，你们不方便拒绝也得让你经纪人自己去，你如果天然把自己放在工作人员的身份里，那导演会觉得你是活该懂吗，你是男一，有什么问题导演都会帮你解决，前提是，你不能来者不拒，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演员只要做好演员的事就行，懂吗？”

快速抬眼看向前辈又立刻垂下眼睑的李准基，试探着询问，“如果我只让经纪人去跑腿，会不会对前辈们是种冒犯，让他们更不开心？”

话都已经出口了，姜南柯不介意多说一点，“他们开不开心跟你无关，你以前可能是镶边配角，那剧组的演员前辈对你来说很重要，他们看你不爽就是可以欺负你。但你现在是男一，你只要做好男一的本分，听导演的就行。”

“让你跑腿跟你说想喝饮料的前辈，如果是个玩笑，可能只是找个方法跟你亲近一下，那他不会在意你是让谁去给他买饮料。反之，如果对方就是想找茬，或者说就是想欺负你这个男一来证明他地位更高，那你就更不应该搭理这些人，这个圈子，混的再烂的人都天然会得寸进尺。”

“有些东西你可以让，鞠躬、问候、敬语这一些，你都可以用来表达对前辈的尊敬。但有些东西你不能让，剧本试读会跟在片场是一样的，哪怕是休息时间，你这个男一也必须要能做到，随时让导演找到你，而不是去买什么饮料。你出去的时间一长，导演找不到人，那就是你工作态度有问题，你难道想为了不被前辈欺负，就让导演误解吗？”

该说的说完了，姜南柯把墨镜带回去，“你是男一，永远记得这一点，第一主角还是个新人，你在片场就应该一十四小时贴着导演，保证李俊毅一回头就能看见你，这才是你应该做的。有任何不好解决的事都让经纪人去做，经纪人搞不定就去找导演，别傻乎乎的给自己惹麻烦。”

后辈腰一弯正准备感谢前辈的教导，前辈已经抬脚走了。话语卡在嘴里，腰持续弯着没有直起来的李准基，余光瞟到经纪人已经起身了，迟疑着也跟着站直。

“嚣张什么啊。”经纪人嘟囔着，“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当然可以想干嘛干嘛，我们....”

“哥！前辈在帮我们！”李准基皱眉打断他，“人家说的是对的，是我们做错了。”

“我们哪有....”

“哥！”

后辈们的争执跟前辈无关，姜南柯说那番话也不是为了得到谁的感谢的，只是见到了便说了而已。

已经上车了的姜南柯，关了车门，丢了包，甩开墨镜，嘴里的脏话倾泻而出，极其愤怒。

李俊毅就是个傻逼！！！

如果说前面三首歌李俊毅不喜欢，哪怕他玩玄学，介于他也算是个‘外行’，姜南柯也可以接受重新作曲。毕竟外行本身也讲不出什么实在的东西，玩玄学也算合理吧。可之后的几首都通过不了，姜南柯问他具体哪里不满意，他也讲不出来，就硬凹说什么感觉不对。

感觉不对NM！

这要是底气不足的音乐人，或者真就是个新人，那甲方一直说感觉不对，把玄学玩上天，新人也得不停的改，直到甲方满意。

姜南柯即不是个新人，对自己的创作也是有无限信心的，从她可以自己给自己出专辑到现在，就没有一张专辑低于百万的销量。即便那玩意儿很看人气，姜南柯也有底气的能说一句，她的音乐觉得不差，至少不会差到连续数首曲子，都无法让李俊毅满意的程度。

假如啊，假如，李俊毅不满意的并非是曲调本身，而是作曲人呢？

当这个假如出现在脑海的时候，姜南柯本来是不信的，李俊毅得有多脑残，才会在‘求着’她当音乐导演的同时，又看不上她作为音乐人的能力？这不是神经病吗！

可‘假如’就这么出现在了脑海里，姜南柯实在很难忽视，尤其是在提供‘假如’这个灵感的人时不时还冒出来提示她一下的时候，她就更难玩了。

提示是在两天前出现的，事情的缘由得追溯到一个月前，李哮利初次参演电视剧。其经纪公司和电视台都大肆宣传，基于李哮利一直跟姜南柯捆绑，好似两人是平等的对家，而姜南柯的作品就没有不卖座的，李哮利就被连带的变成了卖座的种子选手。

市场上就是这么宣传的，宣传铺的很大，李哮利的粉丝都已经准备好提前给偶像庆祝，能压制姜南柯什么的。

谁知，该剧收视率跌穿地心，播出的前三集，平均收视率最高峰也没突破5，这数字惨的，基本相当于这剧砸了。到第四集拍摄时，也不知道导演是想甩锅表现并非他执导能力不行而是项目配置不行还是什么理由，总归导演跑了，已经拍到第四集的项目居然临时换了导演。

随后又是出现，主作家公开对媒体说，她本人一开始就不愿意用李哮利，是对方跟电视台高层有关系非得来祸害她的作品。还有什么剧组内部关系极其糟糕的新闻也是散的到处都是，李哮利的粉丝还在其中裹乱，咬死是剧组不行，浪费自家姐姐人气。

总之这个项目乱成一团，给娱乐节目创造的话题度都比电视剧本身高。

按照以往收视率那么烂的剧，电视台肯定会掐断播出的规矩来说，这部剧本该腰斩。偏偏持续在播放，娱乐线的记者就很有兴趣追踪，这部剧为什么还能持续播出的原因，继而追踪到了，海外资本冲着李哮利的名气愿意买版权的消息。

此消息被爆出，关于李哮利身上的争议就更大。项目能卖出版权是绝对的好事，可项目烂成这样还卖版权，又很多业内人士对此颇有微词，认为这种剧输出海外就是给国家抹黑，往夸张点说就是会影响整个韩剧的脸面。

但李哮利演的剧确实卖的出去就证明，她的商业价值依旧在线。粉丝就抓着这一点，更猛烈的抨击是导演不行、作家不行，对手戏演员不行，乃至于电视台不行，总归不是我们姐姐的错，全是你们的锅！

这整件事呢，本来跟姜南柯毛关系都没有，但是那个中途退出项目的导演，大概是第一次面对大规模极端的网暴。尤其是在很多粉丝都觉得是他中途退出导致项目糟糕，还有些想不开的小朋友冲到他家去了。

导演被惹怒了，就来了釜底抽薪，接受报纸采访，以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李哮利认为她有资格跟姜南柯做对手为主题。整篇采访内容就贯彻捧一踩一的模式，给姜南柯捧上天，给李哮利踩下地。以此来论证，电视剧之所以会失败，李哮利演技之烂，烂泥糊不上墙，才是主因。

愤怒的导演，恼怒之下接受的采访，说出的话自然口不择言，还有失偏颇。但这篇采访确实把剧组大部分的工作人员从这场罗生门里摘出来了，变成了李哮利的粉丝和姜南柯的粉丝对刚。前者认为后者是故意上来碰瓷，后者疯狂开麦，到底是TM你们来登月碰瓷，还是我们碰瓷？你们成绩烂成那样，我们碰瓷什么啊！

总之，姜南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两家粉丝已经开战了。经纪人询问她要不要澄清，这事儿跟咱们又没关系，没必要掺和。姜南柯也觉得小朋友们没必要跟无聊的人浪费时间，就让经纪人澄清。

他们这边澄清了，以导演的采访只是个人观点为说法，让粉丝们冷静。可李哮利那边却在他们的澄清稿发出后，迅速发出一篇阴阳怪气的通稿，直指就是姜南柯背后搞事，才让舆论把项目失败的原因都归结到自家艺人身上，不然一部电视剧的成败怎么能只怪演员呢？

行内人都清楚，经纪公司的通稿是为了给李哮利甩锅，他们宁愿两家粉丝吵架，再搞出阴谋论，也不可能接受李哮利演技太糟糕导致项目失败这个说法。

行外人不清楚啊，行外人在吃瓜，两家粉丝正式对战，公司已经控制不了了，双方都吵上头了。

助理小姐姐对此很疑惑，粉丝们怎么不动动脑子呢，啥都信？

姜南柯倒是可以理解，“孩子们本来就这样，认定的事哪怕我们再解释，他们也只相信自己认定的事。像是李哮利的粉丝就认定她被欺负了，那就肯定要找个敌人。我的粉丝则是.....”

话没说完，灵光闪现，姜南柯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假如，假如李俊毅认定她的音乐创作能力不行呢？

假如再不靠谱，也是出现了。

根本不合理的‘假如’出现在脑海后，姜南柯就没有重新作曲，而是从过往的素材库里，挑出自己以前做的还不算太成熟的作品，那是她刚刚接触韩国古典民谣没多久，尝试的练习作品，教授的评价是，再努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