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第 229 章(2 / 2)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这个点生产队明明应该没人的,毕竟大家都到了上工的时间,但是今天却是例外,生产队大队口,也就是山脚下的位置,站着不少社员们。
大家手里有拿鸡蛋的,有拿苹果梨子菇娘果,窝窝头煮鸡蛋,总归是没有人是空手的。
看到这一幕,沈怀山他们顿时停了下来,有些无措,“大家这是?”
“来送送你啊,沈大夫。”
“是啊,你在我们前进大队,救了我们这么多人,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多便利,如今你要走了,我们也舍不得。”
所以才组织了这场欢送,大家都是自发的。
“这些东西都不值钱,沈大夫,你不要嫌弃啊。”其中一位大婶,把手里两个煮鸡蛋递过去,“拿在路上吃。”
“对对对,还有我摊的煎饼,一起带在路上吃。”
有了一个开头后,大家纷纷把手里的东西都递过去。
这让,沈怀山完全招架不住,他茫然的看着对方,在他过去的人生里面,还从未这般被欢迎过,哪怕是当初从北京离开的时候,那时的他其实也救过不少病人的命,但是没有人来送他,所有人都把他当做瘟疫。
把他们家当做蛇蝎。
而现在情况好像是相反了。
似乎看出了沈怀山的不适应,老支书笑着道,“沈大夫收下吧,这是大家的心意。”
“这一别,怕是在也见不到了,就当是临别的礼物。”到底是当了一辈子的老支书,接人待物都是没话说的。
不管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也让人觉得妥帖。
沈怀山,“这——”
“不要拒绝我们了,不然大伙儿会伤心的。”
“是啊,沈大夫你不收,是不是嫌弃我们这礼物不好?”有人拿的是黄瓜,有人拿的是番茄,还有苹果的,总之家里有什么便拿什么。
沈怀山怔了一下,“怎么会?我就是太意外太惊喜了,大家的日子也不富裕。”
在前进大队住了七年,他比谁都知道,社员们的日子有多难过,一年到头不休息,挣的工分,也就将将够糊口而已,甚至还有人会饿肚子。
在这么一个情况下,大家还拿鸡蛋,煎饼来送他,说实话,着实让他意外。
“在不富裕,送送你的东西还是有的。”
有个大婶是个爽利的性子,见沈怀山不收,便直接把鸡蛋塞到了他怀怀里,不给他拒绝的余地,大婶转身就走。
又因为人太多了,导致沈怀山就是想追就追不上她,有了大婶的办法后,大家有样学样,纷纷把东西都塞到沈怀山身上就跑。
也不管他是个什么反应。
三分钟后,沈怀山怀里抱了一堆的东西,他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动弹了。
他以前不是没救过病人,但是从来没有人像前进大队的社员,这般热情的。
“好了,傻了不成?”
陈秋荷抬手推了下他肩膀,“大家这是对你过往工作的认可,拿着带在路上吃吧。”
“是啊,沈大夫,你带着,这才不会亏了大家的一片心。”
老支书也跟着劝道。
这下,沈怀山才收下来,他紧紧的抱着一堆的东西,“老支书,替我谢谢大家。”
老支书笑了笑,倒是没应,“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感谢你,你在去让我谢谢他们这不就太过客套了?”
这话说的,沈怀山也笑了,“也是。”
他想腾出一只手,但是没能成功,便只是朝着老支书说道,“再见。”
希望将来还会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再见,一路顺风。”
难得老支书也跟着咬文嚼字起来。
要不,他怎么喜欢和文化人打交道呢,因为和对方多说话,连带着自己都带着几分文化味了。
等沈美云和沈怀山他们离开后。
阿牛站在老支书的身后,他突然问了一句,“爷爷,以后还能见到沈大夫和陈老师吗?”
他调皮捣蛋的时候,摔折了胳膊,还是沈大夫帮他给接上的,他在学校上课,不会写的作业,有一次问了陈老师,陈老师帮他讲的很清楚。
老支书慢吞吞的拿着烟枪,敲了敲老槐树的枝干,烟袋锅里面的烟灰飘落的到处都是,宛若沈怀山这一行人一样。
哪里来,又回哪里去。
他拿了一小搓烟叶放进去,用着火柴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旋即双手被在身后,喃喃道,“难咯,难咯。”
凤凰和鸡怎么会有交集呢?
落难的凤凰不过是暂时停留在鸡窝而已,等凤凰一朝恢复,自然要翱翔九天。
当然不会在那破烂的鸡窝里面了。
阿牛听到这,有些伤心,“在也见不到了吗?”
就像是绵绵妹妹一样,在也见不到了。
旁边的银叶突然来了一句,“也不是在也见不到。”
这话一说,阿牛眼睛一亮,“还有机会吗?”
“有啊。”银叶慢悠悠道,“等你将来考到北京去了,自然就能见到绵绵妹妹,也能见到沈大夫了。”
这一下子把阿牛难住了,他憋了半天,才说,“我在我班上考倒数呢。”
有些人天生都不是读书的料子,例如他。
真的是读书比种地放牛难多了。
还不如,让他去放牛呢。
银叶看了他一眼,拍了拍手,“那你就一辈子窝在前进大队好了,反正一辈子也够不着绵绵妹妹,更见不到她。”
这话一说,阿牛脸上顿时黯然了下去。
眼见着银叶走了,他跺跺脚,又跟上去,不服气的问,“我要是学习好,真能考到北京去?”
银叶嗯了一声,“自然。”
她在读高中,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如果拿不到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她就没有在往上读书的机会了。
银叶咬咬牙,她不想待在前进大队,也不想进公社,若是让人知道她一个乡下的丫头片子,连公社都不想去,怕是要笑她异想天开了。
但是,她就是不想去。
她就是想要考出前进大队,考出漠河市,她就是想要去见见绵绵妹妹口中说的那个北京城。
她实在是太向往,太向往了啊。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阿牛,低声道,“不管你考不考,反正我是要考的,我这辈子总要去一趟北京的。”
她要去北京读书,她要去见绵绵妹妹,她还要去见沈阿姨,她还要在长城,在□□上留下脚步。
她陈银叶来过这里!
阿牛看着向来沉默的银叶姐姐,竟然夸出这样的开口,若是搁着平时,他肯定要笑话对方,但是这一次,他却罕见的没说话。
因为他觉得这一刻的银叶姐姐,不在瘦小,她好高大,她的身上甚至在发光啊。
阿牛张了张嘴,话到嘴边,最后难得化为两个字,“加油!”
银叶诧异地看了一眼他,“我会的。”
*
另外一边。
沈美云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离开,竟然给这一群孩子的心里,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也让他们心里有了梦想。
去北京!
去见见前进大队以外的地方。
沈美云若是知道后,定然要夸这些孩子们一句,好志气。知青们和下放的公知们的到来,让这些孩子们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前进大队以外的世界,也让他们有了梦想。
这是好事。
此刻,沈美云还不知道,她在将来有一天,会一个一个招待这些从前进大队走到北京的孩子们。
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些孩子们都在北京扎根,并且成为别人称羡的存在。
出了前进大队后,一行人坐了拖拉机去了公社,在从公社坐汽车转到火车站。
当他们在公社大队部门口等公汽的时候,却见到了一早在这里等着他们的姚志军和姚志英。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金六子,以及他和姚志英的女儿,小金宝。
小金宝才一两岁的年纪,刚学会走路,颤颤巍巍的还走不稳,正扶着那墙,一跌一撞。
见父母都朝着沈美云他们走过去后,小金保歪着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眼里似乎带着几分疑惑。
爸爸妈妈,还有舅舅,怎么都去那边了呀?
看着这样的小金宝,沈美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绵绵一样,她蹲下身来摸了摸小金宝的头发,这才朝着姚志英道,“志英,六哥,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姚志英看了一眼她,又去看沈怀山他们,“送你们。”
“我听志军说,你们今天要离开了,便在这里等着。”
公社大队部这里是他们要去漠河市火车站的必经之路。
她这话一说,姚志军的眼眶就跟着红了,手里抱着一个包裹,朝着沈怀山跪下,“师父。”
跪下就开始磕头。
“师父,你们一路保重。”
他比谁都知道,若是没有沈怀山当年破例收徒他,就没有现在的姚志军,也没有姐姐姚志英。
是美云姐改变了姐姐,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姚志军这孩子心思实诚,磕头起来也实诚,三个头磕下去,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块。
看的沈怀山眼皮子直跳,“做什么,做什么?”
“快起来。”
他把怀里的东西交给了陈荷塘和陈秋荷,砖头就拉着姚志军起来,“你这孩子,师父不都和你该说的说完了吗?怎么还哭?”
姚志军这孩子就是胆子小,还爱哭。
被师父说了,姚志军的眼泪流的更凶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师父,我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你吗?”
沈怀山替他擦泪,“你以后不回北京了还是怎么了?师父就在北京,你想师父了,就来看师父。”
“知道吗?”
“师父给你写的地址,还记得吗?”
姚志军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言外之意都记在脑海里面了。
“这就行了。”
“师父走了,以后照顾不到你了,你就老老实实的跟在你牛师父身后,莫要强出头救人,给人看病之前先过过脑子,你能不能救,救不活后,这个风险你承担得起吗?”
沈怀山是真把姚志军当做自己的亲徒弟来看待了,这跟交代儿子也没区别了。
就是一旁的金六子,都忍不住侧目看了过来。
而当事人姚志军更是一言不发的直点头,眼泪一个劲的流。
“好了,师父走了,往后你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别炮制药材老是忘记时间知道吗?”
姚志军哭的更厉害了。
他觉得他找不到,除了姐姐之外对他更好的人了。
“好了,不哭了。”
沈怀山咬着牙,心一横,“师父以后在北京等你。”话落,转头就走,竟然不敢在回头去看了。
怕舍不得。
怕他也跟着姚志军一样哭。
等一行人都上车后。
金六子朝着姚志军道,“你师父把你当儿子来看。”
听听他交代的那些话就是,身为大夫,却让他先保全自己,周全自己在去救人。
不是把他当做亲儿子来看待,不会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这和现在主流的救人思想是违背的。
姚志军吸了吸鼻子,都是十七岁的少年了,在这一刻却像是小孩子一样。
“师父就是把我当儿子的。”
“师父走了,以后没人罩着我了。”
这话一落,姚志英一巴掌就拍了过来,“你姐就不是人了?”
嫁人后的姚志英,显然比以前开朗了不少,连带着性格也泼辣了不少,当然不泼辣,也做不起来生意,当不成老板娘。
姚志军被打了,反而还不哭了,他破涕而笑,“姐姐是对我最好的人,师父是第二。”
在姚志军的心目中,父母都是排在身后的。
“那小金宝呢?”
两岁的小金宝,抱着姚志军的腿,“舅舅,金宝呢?”
这话问的,姚志军忍不住笑了,抱着小金宝坐在肩头,“小金宝啊,小金宝在舅舅的心目中是排第一的。”
这话一说,小金宝咯咯咯笑了起来。
“知道,我就知道。”
另外一边。
沈美云他们上车后,她忍不住朝着沈怀山感叹道,“爸,没想到你当年收的一个徒弟,还挺把你放在心上的。”
瞧瞧志军那少年,哭的跟小时候刚来知青点一样,一天到晚挂着一泡类。
提起姚志军,沈怀山也叹口气,“我七年就收了一个徒弟,人家说师徒师徒,当半子,在我心里,他和我半个儿子也没区别了。”
提起这个,沈怀山四处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一块,他方才问道,“美云啊,你晓得志军他们最后能回北京吗?”
这也是胆大包天的问题了。
也是闺女渠道广,消息灵通,沈怀山才敢这般问的。他这话一问,陈秋荷就给了他一巴掌,“在外面,在外面,注意一些,问什么问?就知道瞎问。”
护犊子的陈秋荷,就像是一个母老虎一样,把沈怀山身上的伤感都给打没了。
沈美云却笑了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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