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五十八章·“月光,海浪,灯塔,猫。”(2 / 2)
在九幽,这些人生活在一个个“蜂巢”之中,由黑鹊观测着。有的天天练习钢琴,有的天天直播打游戏,各自按照自己的生活规律活下去,他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也不能出去。房门上的大锁犹如世界的边际,彻底隔绝了他们与外界。
当他们生活到了一种指定的频率,黑鹊就会干涉其中。比如,端来一叠热气腾腾的松饼和咖啡,比如,送一个灯塔小雕塑。观察他们一个阶段的反应。
直到他们产生交接的那一刻,他们才能意识到,自己生活在“蜂巢”之中,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着,没有真相,也没有自由。一旦行为超出固定频率,就会被回收。
“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苏明安拔出了剑。
蓝绿色的荧光漂浮在他们之间,像是流淌的怪鱼。黑鹊拨弄着胸前的十字架,忽而问道:“你觉得‘命运’是什么?”
这个话题已经被翻来覆去地阐述,无论怎样解释都很难说清。苏明安只说:“自由地死。”
“‘自由地死’,如果也是被安排的命运呢?”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不可知的未必要证实。既然已经窥见了能够被操控的命运,就要斩断。”
“我告诉你我想做什么——我想代替你的命运,苏明安。”
“代替我?”
“是啊……”黑鹊的十指压在面具上,他突兀地笑了,笑得又茫然,又悲伤:“是啊,你是……‘主角’啊。我这种小人物想要替代主角,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苏明安仍不明白。这和这些蜂巢里的人有什么关系?黑鹊为什么笑得这么悲凉?又没人去操控黑鹊的命运。
直到黑鹊取下了面具。
那一瞬间,苏明安和长歌都滞住了。
黑鹊露出的那一张脸——也与苏明安的面貌一模一样。眉眼、鼻梁、嘴唇,都几乎一样。虽然对黑鹊的容貌有所耳闻,但这一刻才让苏明安得到了确定。
风声干涩,黑鹊的笑声融入风声。他的笑声中有一股微妙的快意,像是小孩子浇灌蚂蚁洞的快意。
……操控“碎片”们的黑鹊,竟然也是“碎片”的一部分。
黑鹊之前吸收了其他“碎片”,这说明他自己本就是最大的一块碎片。他凌驾于蜂巢之上,看似是屏幕外的看客,但也只是蜂巢的一部分,仍是楚门世界中人。
“我们正在越来越像,苏明安。”黑鹊摊开手:
“自有意识起,我就是你这张脸了。那时我就意识到,诞生于九幽的我,看似是九幽的守护者,实际上应该兼具更大的使命。”
“比如,我其实来自千年前的某个计划,目的是要完全成为你?促使我坚定决心的,是我看到了蜂巢里的‘碎片’们,我应该是相似度最高的人,我要调整他们,然后吸收他们,让他们融合于我。不能让前人的心血白费。”
“我并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就算我永远戴着面具,也改变不了我的样貌,先天作为‘复制品’而诞生于世的我,永远都不可能摆脱你的阴影,我甚至要刻意压低声音说话,才能不像你。”
苏明安皱起眉。
他终于明白黑鹊为什么明明是初见,却总是又嫉妒、又憧憬的眼神。
毋庸置疑,黑鹊是渴求独立性的,他也想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越来越像苏明安。但他诞生于九幽就是这样一副面貌,也看到了那么多蜂巢里的人。他的使命如此,从一开始他就失去了自己的独立性。
就连“黑鹊”这个名字,都是他走出黑雾后给自己取的。容貌不属于他,声音不属于他,体型也不属于他。他的社会性更是近乎于0。
“你的这种眼神……好像很厌恶我,你好像不赞同我做这件事。”黑鹊说。
“你想夺去我的人生,夺去我的唯一性,我不可能赞同。”苏明安说。
“不好吗?”黑鹊惊讶道。那张和苏明安如出一辙的脸露出相似的神情:“我成为你,你就能从这樊笼中解脱出来——‘玩家’啊,当我与你几乎一致,我也可以是。以后你就能休息了。”
“你看。”他动了动手。
一道有些弱的空间震动被他甩了出来。
“空间震动。”
小型的重力降临在苏明安身上。
“重力压制。”
有些劣质地傀儡丝刮过他的眼前。
“傀儡丝。”
一记飞踢,木桌四分五裂。
“刺切。”
一道带着空间波纹的攻击刺出。
“凝结。”
苏明安望着兴奋的黑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并不欣赏自己的人生,但却有这样一个生命,自诞生起就是为了附庸他的人生。
……为什么。
这让他感到凌乱。
突然,一条钢索猝不及防飞来,拽着他向黑鹊走了几步,手中的剑刃就这样捅入了黑鹊的肩膀。
他的瞳孔睁大,黑鹊却在笑,紧紧拉扯着钢索,让剑刃固定在肩膀。
“……要怎么你才能认同我。”黑鹊用着一种既轻慢又锐利的语气:
“这样一个模仿你的人生小偷,改变不了自己的先天命运。为了遵从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千年前的计划,就放弃了自己独立的一生。”
“捅我一剑,够出气吗?”
苏明安感到错愕。
鲜血溅到他的脸上,黑鹊拉扯着钢索,让剑刃在肩膀旋转。伤口扩大、撕裂,却仍紧盯着苏明安。
“……要怎么做你才能认同我,‘本体’。”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他总会像个孩子渴求苏明安的一句认可,哪怕只是一句。
悲剧性就在于……他的全部人生价值,只建立在苏明安身上。
他知道,千年前很多人前赴后继地塑造了他,他才会在九幽中睁开眼。而他属于‘苏明安’的责任感告诉他——他不可以从此放下这份使命,去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其实只要没有那么多责任感,去做自己就好了。但偏偏是“苏明安”的责任感把他束缚成了“苏明安”,让他再也无法摆脱命运。
……偏偏是“苏明安”。
所以自睁开眼,就不可能。
钢索拖拽着苏明安的手腕下滑,剑刃下斜着切开黑鹊的肩膀,切开一条长长的痕迹,皮肉翻卷着溢出鲜血。
黑鹊的脸上是一种悲伤的固执,就像是他也不知道他在追寻什么。那是一种对于命运的茫然。
“……要怎样旧神才能认同我。”颤抖的声音。仿佛他还要往下划,眼中的神采就像快要碎裂。他的姿态甚至像是攻击。
见此,苏明安直接飞起一脚,干脆利落地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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