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百九十七章·“直到吕树他们化为坟冢”(1 / 2)
他翻开她的书,停到最后一页。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灵魂寿命趋近耗尽,自尽。
前一句则是:她说:“你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再前一句则是:她整理好与旧时相同的家具摆设,把剑封到木盒里,把桌上的合照抱在怀里,坐在了沙发中,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然后,慢慢地吃完了一板巧克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往前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时间词:第二纪元。
第二纪元。
和现在差了太久了。
“灵魂趋近耗尽”苏明安念着这个词,抬起头:“趋近。教父。”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又重复了一遍:“是趋近,教父。”
离明月垂着眼眸,叹息着:“嗯。”
“那还有机会。她应该是找到了什么办法,把自己的灵魂分成了司玥和月月,所以二人的灵魂和她一模一样”苏明安立刻投入了思考,计划着怎么挽救。
而离明月略带悲凉的话打断了他的想法:
“可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你每一次都要全力以赴吗?”
就算是直播间外的观众,都已经累了。
这是难以解开的难题,每一次,每一次就算一次又一次挽回,也总会有那一天的。
人活长了,就会死。这是再显眼不过的道理,就算竭尽全力挽留,也一样。
重症监护室里的老人,每一次发作都会损耗大量金钱与药物,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但医生和亲人都清楚,已经没有用了,只是吊着命。
现在,苏明安就是这台维持生命的机器。
第九,第十,他都面对了这样的问题。第十一,他难道还要再全力启动一次这台维生机器吗?又需要多大的精力和多少次的死亡?损耗更深的,只怕不是她的灵魂,而是他。
“”苏明安低着头,不让自己喊出声。
教父看得太明白了,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就算在第十一世界,他再救她一次,后面若是他遇不见她了,她还是会走到尽头。
他感到喉咙里仿佛有什么急需发泄,无比难耐,压迫着他的舌尖。他想不顾姿态地吼出来,却只能轻声呢喃。
第一玩家若是狂躁,会影响无数人。
于是,他面无表情,只是用手轻轻扣着自己的喉咙,寻找着,仿佛里面真的有什么异物。
“咳咳呕呕呕”
他几乎自残般地寻找着,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却依旧毫无表情,仿佛脑中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他该想什么。
他应该思考什么。
没有结果,也没有答案。
直到他呕出了一摊血,才茫然地停下了这毫无意义的行为,低头看着地面的一团血泊,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
然后,轻柔的触感传来。
教父拿着一匹白手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他手指的血迹。
“会有办法的。”教父折叠着手帕:“别伤害自己。”
苏明安渐渐冷静。良久的沉默后,他开口,声音极为沙哑,像含着血:
“那司玥和月月,是她用来复生的躯壳?”
“她们确实是躯壳,她们的灵魂是被拓印的。但是,她们是独立的个体。玥玥从未想过侵占他们。”离明月说:
“她只是想让你看到她们,你就会以为她没有死,你就不会难过。毕竟从原理上来说,她们确实相当于不那么完整的玥玥。”
“她想让你结交新的朋友,且让你察觉不到她的离去只要玥玥存在,是不是她,没关系。”
“只是,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带你来见真正的玥玥。即使是残酷的真相,也好过温暖的童话。”
如果离明月不告知苏明安真相,也许苏明安真的会以为,司玥和月月就是玥玥本人,他只会辨认哪一个是真正的玥玥,不会感到悲伤。
但苏明安庆幸自己知道了真相。
她怎么能把自己藏在被人遗忘的过去,自己拥抱死亡与孤寂,留下两个迎接幸福与新生命的“她”?
“还有什么办法吗。”苏明安轻声说。
“门徒游戏里应该有办法。和你的主线任务并不冲突。”离明月说:“若有类似生命的权柄,应该能帮她延寿。”
但他说的仅仅是“延寿”。
像对待一位百岁老人,谁都知道老人很快就要抵达终点,所有的步骤都仅仅是为了延长那么一两年。
观测者何其自由,在每个世界都享尽人生,可过于漫长的时间,也代表着她与玩家之间存在深深的时间沟壑。他的半年,相当于她的千年,所以当他抵达十九岁,她却已垂暮。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局,早在旧日之世就有了预兆。他却以为她能享尽年华,直到他也逝去为止。
可她分明比他要前。
现在,最后的最后,终于轮到他来直面这个萦绕不散的问题了。
“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离明月抿了抿唇,还是叹息:“帮她升维。”
成为像叠影一样的人。永远自由,也永远孤寂。
罗瓦莎位格极高,若是一直走下去,应该能找到一些升维机会,就像乐子恶魔和星火一样。相信星火是愿意帮的。
“我知道了。”苏明安微动着嘴角。
他在想,他有很大概率升维,无法归乡。他可以帮她一起升维,再加上想升维的诺尔也许他们还能弄一个“高维组合”呢!在宇宙中逛一逛,闲来无事隔着屏障看看自家的星球,看吕树和山田他们在太华山旅游、看他们去林音的家乡吃火锅、去北国体验冰雪风光、去看无人带领的薰衣草,直到吕树他们生老病死,直到吕树他们化为坟冢,直到星球上没有任何一个自己熟识的人。然后在茫茫宇宙中旅游,找寻新的风景好像也挺有意思,对,挺有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心中发出笑声,他的表情却宛如死水,忘记了怎么调度肌肉。干瘪的笑意牵扯在他的嘴角,看不出是哭是笑。
他已经习惯了在自己心情低落的时候,想一些高兴的事,哪怕不好笑也会强迫自己笑出声。这样一来,他看上去就又恢复了正常。
内里的支离破碎,只要没人能看见,就可以了。伤口当然不会愈合,只会在磨损中一次比一次更破碎,根本拼不起来,但如果他故意看不见自己的伤口呢?
等他被繁忙的任务逼迫得渐渐遗忘,忘掉了自己的不高兴,自己就“快乐”起来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