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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良宵道馆尘土埋旧事(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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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馆的门已经陈旧到了轻轻一推, 就立马轰然倒地的地步。

厚实的硬木门板砸在地上,传出巨大的响声来,激起粉尘飞扬。

宋小河往后退了两步, 用衣袖挥了挥, 待眼前的尘烟散去后, 才看清楚道馆内的真容。

只见夜空当中悬挂的明月洒下一片银光, 落在宽阔的庭院之内, 满地杂草横生, 一片荒败。

沈溪山手里提了灯, 就走在前面,宋小河稍稍落后半步,警惕地朝周围看了看。

穿过一丈之长的门庭, 才来到院落的边缘。

这地方像是已经被荒废很久了, 野草相当茂密,长至人的脚踝之处。放眼望去, 庭院极其辽阔,竟一眼看不到里面的楼阁, 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地上铺了石砖路, 虽被野草淹没大半, 但也能勉强看出路线。

寻着这石砖路往前走,就能找到各处的屋阁。

灯盏的照明有限, 几乎只能将眼前的东西看个清楚, 再远一些的就有些模糊了。

宋小河四处张望, 在野草中看到些许半身高的石像,但具体雕刻的什么却瞧不清楚, 只觉得形状很奇怪。

道馆之内仿佛没有别的生灵,连虫鸣都没有, 两人的脚步声落在地上,交叠在周围响起,静得让人心慌。

所谓事出无常必有妖,这座道馆与这鬼国内的其他东西都完全不同,显然是藏了什么东西,如果能一举在这里找到阴阳鬼幡,那事情就变得容易很多。

宋小河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虽然这地方看起来吓人,但好歹她不是一个人,前头还走着一个沈策。

尽管有时候他表现得很冷漠,但这一路走下来,宋小河发现他关键时候还是很可靠的。

正想着,就听前面的人说:“分开走吧?”

“什么!”宋小河大惊。

“这道馆看起来不小,我们分头寻找则事半功倍。”沈溪山回身,将灯递给她,指了个方向说:“你去东面,我去西面。”

“不行!”宋小河一下就把手背到身后去,不接这灯笼,说道:“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们怎么能分头行动?当然是得一起啊。”

沈溪山打量她两眼,双手抱臂,挑起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你就这么害怕,非得跟我一起?”

宋小河立马梗着脖子嘴硬道:“谁说我害怕?我只是怕你出事而已。”

沈溪山轻嗤一声,“我不会出事。”

“你会不会出事,你说了又不算。”宋小河若想狡辩,自然有一大堆的理由:“那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我还得赶去救你,况且我也不知道那阴阳鬼幡是个什么模样,若是我找到了却不自知,岂不更是麻烦。”

“总之不能分头,你我一起。”她总结道。

沈溪山在仙盟所出的任务,都是极为凶险的,身边的同伴也都是仙盟中的佼佼者,到了目的地几乎都是分头行动,将解决事情所用的时间缩到最短,甚少会抱团行动浪费时间。

宋小河显然没经历过这种行动,她在任何时候都不想独自一人。

见他不说话,宋小河就朝他贴近了一步,悄悄拽住了他的衣袖,说:“你之前不是说,进了鬼国就让我一直跟着你吗?”

“这个道馆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我。”

换言之,在这里面沈溪山就不用担心宋小河体内的业火红莲暴露了,不必时时刻刻盯着。

“那不行,我不同意。”宋小河抬手抢过了灯盏,然后唤道:“缚灵。”

金绳在二人手臂上浮现,她用手掌卷了几下,缩短两人手臂之间的距离,而后命令道:“你少说废话,快走。”

沈溪山眉梢轻挑,没再反驳,被拉着往前走。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被同伴给缠住的情况。

不过很快又想到,宋小河并不是他出任务时的同伴,的确没有必要分头行动。

沿着石砖路一直往前,走了半刻钟,月色之下就隐约能看见一座楼阁。

双层高,檐角高高翘起,檐下挂了一排灯笼,底下坠着长长的飘带,正面四扇门,紧紧闭着。

门窗上皆有破损,灯笼尽是残破,宋小河站在檐下抬头,看见上面也有牌匾,只是这个牌匾已经完全烂掉,无法再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沈溪山推开门,门闩老旧的吱呀声打破死寂的夜,发出悠长的声音,在屋内层层回荡。

里面一片漆黑,光照不进去。

宋小河的一只脚刚踏过门槛,又收了回来,对沈溪山说:“你先请。”

“胆小。”沈溪山嘲笑了她一句,从容地踏进屋内。

宋小河在他背后比画了两下攥紧的拳头。

沈溪山进去之后,一抬手,一抹火焰跳跃在指尖之上,驱散了周身的黑暗。

宋小河跟在后面进去,发现灯笼的光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一样,光亮压根无法扩散,只将她周身一步远的距离给照亮,勉强能看出积满灰尘的地板。

像是很多年无人踏足的禁地。

沈溪山突然开口,声音在楼内显得突兀,“你左手边十步远的地方有灯,去点了。”

宋小河往左走了几步,然后又回头看看他。

就见他往着右边去了,很快一抹亮光传来,照亮了半个大堂。

原是沈溪山已经将右边的灯给点亮。

视线顿时变得清晰不少,宋小河看到面前几步远确有一盏落地长灯,灯盏像是整块琉璃石切割而成,里面装的却是某种乳白色的油,留着一缕长长的灯芯在上头。

宋小河走过去,掏出火符,踮着脚尖将灯芯点亮。

灯盏散发的光很温和,却有着奇异的力量,与右边那盏落地长灯相呼应,一下就将整个楼阁给照得透亮,顿时所有景象都呈现在眼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尊八尺之高的石像,分别站于左右两侧,微微侧着身体,呈现出一种相对的姿势。

两尊石像皆是双眼闭着,右手执笔,左手拿着一卷书册,头戴官帽,摆出各不相同的姿态,看起来威严庄重,令人心生敬畏。

石像之前是一张长长的供桌,上面摆着三个空碗,还有一个香炉。

再看左右,则分别立了几个书架,排列整齐,上面放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画卷。

宋小河还仰头看着石像发呆时,沈溪山已经开始在书架上乱翻,寻找阴阳鬼幡了。

她站着盯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知道这两尊石像的信息,于是顿时起了卖弄之心,跑去找沈溪山。

“沈策沈策。”宋小河提着灯小跑到他身边,问道:“你知道这两尊石像是谁吗?”

沈溪山心道,爱是谁是谁,关我什么事?

嘴上却道:“请讲。”

沈溪山平日里总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现在总算有了他不知道而宋小河知道的事,于是就让她得意起来,哼哼道:“这是旧天历时期存在的天官,一个叫记善,一个叫录过,就是记录凡人平生所做的善事和犯下的错事。”

沈溪山随手翻着书架,漫不经心地回道:“记来何用?”

“自然是等人死了之后论其功过,予其赏罚啊。”宋小河道。

“那我问你。”沈溪山说:“像先前庙前那个叫临涣的那人,我杀了他,算是作恶还是行善?”

这一下就将宋小河给问住了。

因为那老人经受了太多年的折磨,在漫长的生命之中只剩下了绝望,想死的念头绝对比谁都要强烈,死亡于他而言,才算是真正的解脱和救赎。

可到底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沈策的确是出手杀了他。

如此一来,是行善还是做恶,宋小河倒真的分不清了。

她像是陷入了沉思,变得安静下来,沈溪山也不再说话,快速地在一层层书架上翻找。

找到最后一排书架,他发现这层书架与先前的不同。

最明显的,就是体现在用料上。

前面几排书架都是木头所制,上头涂的漆经过长时间的风化,基本褪了个干净,露出木头本来的样子,还有不少虫蛀过的痕迹,随时都要散架的样子。

但最后这排书架却是石头打造的,且每一层的格子下方都镶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玉珠,上面刻着小巧的字体。

架子上也雕刻了细密的花纹,衬托得格子中放的东西相当珍贵一样。

其后就是,格子里也不再是直接摆放了书籍,而是放着一个个木雕盒子,上了一把如意锁。

这一看就不同寻常,沈溪山正要拿下一个盒子看看究竟时,宋小河却突然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拽了拽他的衣袖。

沈溪山低眸看她,“又做什么?”

“你跟我来。”宋小河将声音压得很低,然后拉着沈溪山往回走。

这宋小河来了之后正事不做,鬼头鬼脑,神神叨叨。

沈溪山倒要看看她又发现了什么东西,表现得如此小心翼翼。

却见她走到

沈溪山只看一眼,立即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继而听到宋小河疑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有点记不清了,咱们进来的时候,这两尊石像的眼睛是睁开的吗?”

只见两尊石像仍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正睁着眼盯着供桌之前的位置。

沈溪山在方才灯亮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却记得这石像原本是闭着眼睛的。

而今睁开了眼睛,两尊石像的面容顿时像是活了一样,一个面带微笑,相当慈祥,一个沉着嘴角,满是威严。

只是现在再看,已经没有方才那种令人敬畏的神圣之感,反而平添几分阴邪,令人发怵。

沈溪山问:“何时睁开的?”

宋小河吓得浑身发毛,缩着脖子道:“我哪知道,就是方才瞥了一眼,忽然发觉的。”

天知道她刚才看到这两个石像睁开眼睛的时候,用了多大的抑制力才没有惊叫出声,然后就蹑手蹑脚地跑去找沈溪山了。

“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就直觉这里阴森恐怖,很不对劲。”宋小河说:“哪有摆放着仙官像的地方放了两盏魂灯在门边,那分明是超度死魂的油灯……”

沈溪山沉吟片刻,而后道:“我方才在最后一排书架发现了些不同寻常,上面的东西应当有些价值,但应该没有阴阳鬼幡。眼下有两个选择,是现在就离开避免一场麻烦,还是去看书架上的东西。”

“既然你觉得那书架上的东西有价值,干嘛要直接离开?”宋小河问。

沈溪山漠声说:“待我们看完,这两尊邪物怕是也活了。”

宋小河就试探地问:“那我们在这石像活之前,把它们砸碎,可行吗?”

沈溪山听闻,又抬头朝着石像那边看,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的表情顿时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眉眼仍是舒缓的,只是眸中染上一层冰冷,充满着敌意。

他道:“怕是来不及了。”

宋小河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扭头看回去,就见原本睁着眼睛,表情一笑一肃的石像此刻面容却完全变了。

不仅怒目圆睁,面目扭曲,且皆同时转头,正死死地盯着宋小河与沈溪山二人。

在灯光的照耀下,两尊石像的表情显得极为狰狞,透着一股极其骇人的诡异来。

“它们……”宋小河心中有一个猜测,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些许害怕,“好像能听到我们说话。”

话说到这里,两尊石像同时动了。

楼中响起石头相撞的沉闷声响,只见灰尘四起,小石块扑簌簌地往下掉,两尊满脸怒容的石像自座上动身走了下来。

宋小河赶忙往沈溪山的身后躲,从腰间抽出木剑,说道:“这么邪门的东西,我还是

“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沈溪山回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往门外的方向拉了一把,说道:“出去打,免得毁了书架上的东西。”

宋小河哦了两声,赶忙抱着剑往外跑,将提灯收回玉镯之内。

刚踏出门槛才跑出去几步,就听得身后屋内传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来,回头一看,尘土飞扬,一股股的往门外飞散。

随后沈溪山的身影倒着飞出来,落在地上的瞬间他掌中凝光,一柄长剑自金光中显现,飞速旋转着。

沈溪山抬手握住,往地上狠狠一插,屈膝稳住后退的身形。

月色无暇,落在沈溪山的身上,给他周身都披上一层银光,肃杀之气尽现。

宋小河一下就看见他手里的那把剑,正是之前在酆都鬼蜮里,罗韧给她的那一把。

而今不仅被他用着,剑柄上还系了原本在朝声剑上的玉佩。

宋小河这才恍然想起,她将朝声剑断了一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后来与小师弟几次见面,也没听他提起过。

却原来连玉佩他都没有寻回,他定然是以为朝声已经在酆都鬼蜮遗失,其实是被沈策拿走了。

正当宋小河乱走神的时候,身后猛然传来爆炸的声音,一股气浪从背后推过来,一下就将她给冲飞。

宋小河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稳住身形落下,手撑在地上将底盘压得极低,反手握着木剑横在腰后,摆出攻击的姿态。

抬眼就看见一尊石像撞破了门,连带着屋檐也撞塌了一部分,径直从里面冲了出来。

定睛一瞧,那石像的左臂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敲碎了,只余下小半个膀子,面上的怒火更甚,越发扭曲起来,怨毒地瞪着沈溪山。

原来方才屋里那声巨响,就是沈溪山砸了它手臂所发出的声音。

记善石像发出一声沉重的怒吼,身体一点不被这石头所负累,像一只无比矫健的豹子,一下就往沈溪山冲过去,快成了残影。

到了近处,它猛地伸出握着笔的手,猛然朝他面门刺去。

沈溪山不慌不忙,腰向后弯,侧身一躲,轻松避过了这迅猛的攻击,随后连翻两个身位,凭空而起,自石像的头顶翻过。

锋利无比的长剑不知何时就落在了记善石像的咽喉之处,刀锋刚刮下点石屑,它就猛地撤身,一拳挥向沈溪山,为自己搏出片刻的后撤时间,一下就往后跳了一丈之远。

沈溪山哪里会给它喘息的时间,一把将长剑抛起,高高跃至空中,迅速出脚踢在剑柄上。

下一刻,整支长剑就疾速刺向石像的心口,速度太快,石像根本无法闪躲,只能以仅存的右臂挡在心口前,似乎是打算损失右臂来保护命门。

却不想那长剑蕴含的力量是它完全无法抵挡的,剑刃触碰至石臂的瞬间,它的整条右臂猛然炸开碎裂,而后长剑又狠狠刺进它心口之处,硬生生将整块石身给劈开,精准扎中命门之处!

悍然的力量将它撞飞,凌空往后摔了十几丈,撞上道馆最边缘的围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轰然声响,随后再无动静,彻底化成废墟。

沈溪山落地,一抬手,长剑自看不到的暗处飞回来,乖顺地落入他手中。

他将手掌一翻,剑又消失不见,只余月光下衣袍轻摆,人影轻晃,翩翩出尘。

宋小河都看呆了神,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这能耐,两三下就解决了其中一个石像。

她站得非常近了,但仍是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如何出剑将缠斗在身前的石像逼退的,尘土落尽之后只剩下宋小河满脸的惊叹。

“沈策!你刚刚那招,”宋小河朝他跑过去,一边比画着木剑,一边蹦起来,兴奋道:“在空中翻身踢剑柄是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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