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病花子(1 / 2)
回家路上,碰见镖局的伙计来找我,说掌柜的有要紧事。
镖局掌柜的其实就是我三叔,他这么急,一般是有些费力不讨好的差遣。
刚进议事厅,就见厅房里有三个人。
三叔见我,忙道:“你小子可算来了,让雷镖头好等!”
雷镖头,四十岁上下,虎背熊腰,好喝烈酒,爱骑快马,江湖上赫赫有名。平日里他对我挺关照,算我半个师傅。
可是雷镖头近来主要是在家带徒弟,少出来走动。我一看他都出山了,心里有些打鼓。
我向雷镖头行过礼,道:
“三叔,你急吼吼的喊我们,有什么差遣呀?”
说完,不客气的倒了碗茶,一屁股坐下。
“前两天的买卖定了!去趟燕国平州城。三天后起镖,十五天交镖。”三叔看了看众人,“这趟镖非同小可,是朝廷下的,汴梁府陈大人特意派了两名校尉刀统压阵。”
三叔对雷镖头拱手道:“雷师傅,这趟就仰仗你了。”
我心里奇怪:“这趟买卖莫非押的是‘银镖’,怎么官面上的人也掺和进来了?”
“拉挂门”把镖分成几类:信镖、物镖、银镖、票镖、身镖。
如果官府参与,多半是要押税银、岁贡之类的,称为银镖。拉挂门里有句行话:
穷死不拉税贡,饿死不送皇粮,因为这些东西最易遭“响马”惦记,路上少不了疏通打点,可能还要“亮青子”、“爆缸”(江湖春典:动武、流血),万一出了差池,官府又要问罪,着实是苦差事。
三叔啧了一声:“是啥镖你先别管,‘门里不探镖’这是行里的规矩,等起镖当天你自然就看见了!”就这样含含糊糊的给搪塞了过去。
我心里憋闷,暗想:这是个什么狗屁规矩?我咋从来没听说过。
再加上官府还要派两个活祖宗来,不由得胸中气闷。
三叔见我皱起了苦瓜脸,呵呵一笑:“主雇爽快,给诸位兄弟,先支十贯,全当盘缠。等到镖资清结的时候,各位都是大有好处。”
我听见还没起镖就有十贯钱拿,不由得神飞天外,不自觉的傻笑着盘算着这笔钱该怎么花。
三叔见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喝道:“吊儿郎当,不成体统,果家的脸都快让你丢尽了!”
感慨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三叔用教训毛头小子的口吻对我说:
“看你烂泥扶不上墙的孬样,走这么远的路,别给镖局丢人。临走前好好在家跟雷镖头练功,省的这两天出去到处闯祸!”
最烦别人说我出去就是闯祸!再怎么说咱也算十里八乡有名的俊俏后生...
平常我除了闻见酒香和看见漂亮姑娘有点不着调以外,一直本本分分的,好吧~
干了大半年镖师,一趟买卖都没出过差错,镖局里的伙计谁见了我,不得恭恭敬敬的喊声“小果爷”!
三叔还在没完没了的教训着我...
在他苦口婆心中,我无奈的惆怅:
这些做了镖头、掌柜的人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与其高高在上的教训我,不如多给我发二两工钱来的实在;现在年轻人缺的不是做人的道理,而是真金白银呐......
三叔骂畅快了,根本没理采我哀怨的表情,接着介绍道:
“这位是吕南阳,江湖人称‘病花子’是我特意从宣武军节度使府上请过来的,这次点咱们的‘灯芯’!”
(冀、豫、鄂、皖一带,乞丐称为花子)
一听这个人有点来头,我赶忙起身拱手。
他抬头动了动耳朵,只是对我微微颔首,没说话又把头垂了下去。
我心说这是什么人呐?对我这镖局“少掌柜”都爱搭不理的,太张狂了!
其实,我一进厅门就注意到他了。
此人二十岁上下,最奇怪的是他在屋里还带着个斗笠,笠檐微微遮住眉眼,指甲盖有种病态的乌黑,邋里邋遢,衣服脏的都包浆了,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活脱脱是个讨饭的乞丐。
他身上的一股馊味,给我恶心的呀,都快吐了。很难想象节度使府上小姐太太们怎么忍下来的?
话说,“点灯芯’职责极其重要,是给这趟镖兜底的,我三叔叫他来干这个,想必是十分看重此人。
“灯芯”是“拉挂门”里的暗语,白话就是“暗卫”或者“探子”,起到在暗中保护镖队的角色。
他们根据自己的想法行事,行踪飘忽,若有不测,比如镖车被劫,“灯芯”负责跟随劫匪,暗中追踪镖车下落。行里人管这种随队暗哨叫做“灯芯”,比喻灯芯没了,灯说灭就灭。
简单说“灯芯”就是镖队的双重保险。
不过“点灯芯”的价钱可是不菲,除非路上有巨大的风险,镖局才会请个老成持重的人来随队暗中保护,否则谁会多花这么一份冤枉钱。
而且像病花子这么年轻就做“灯芯”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又仔细端详了一遍这位“病花子”,隐约感受到了他身上有一股煞气。
想到这儿,我着实有点后悔了!难道二叔吃饭时跟我说的话竟一语成谶?这次镖真没这么简单?
带着忐忑的心情熬到他们商量完运镖路线。
最后,三叔吩咐我,去“味仙楼”订六桌酒席,说晚上要请上两位朝廷官差给大伙儿壮行。
... ...
黄昏,华灯初上。
味鲜楼内热闹喧哗。
镖师、趟子手、账房吴先生......该来的都来了。
三叔殷勤的凑到一胖一瘦两个人前,朗声道:“这二位受汴梁府陈大人委派,此次与咱们随行统筹,路上少不了二位栽培、提点。”
又凑近胖一点的那个人,向众人介绍:“这位胡刀统专程经管、督办本趟镖务,路上要靠胡刀统助拳压阵了。”
胡刀统,满脸横肉,身上穿着茶色“万字纹”大丝袍,腰上还挂坠着个铜塔铃,腆着油腻的肚子,半躺在椅子上。
我实在担心他屁股下的椅子受不住重压,忽然塌了,心说:这姓胡的人物不大,架势确实不小。
胡刀统端起酒碗,憨声道:
“这趟镖啊,全都靠大家伙儿。啊!咱们平平安安的走,高高兴兴的回,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咱们都是并肩子,跟着胡大爷混吃香喝辣,以后也别叫我什么狗屁刀统,就叫我胡大头,啊...啊,来走一个。”(并肩子,春典: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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