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落魄赴宴(1 / 2)
皇帝自己心里头亦清楚明白:当日为着专宠姒贵嫔一事,皇后曾多次苦口婆心地劝谏过他——哪怕为姒贵嫔的来日着想,切勿如此隆盛地一昧专宠姒贵嫔,免得步了当日湘贵妃的后路。可惜彼时的皇帝一心记挂着姒贵嫔,再不顾其她。碍于皇帝君王的威严,纵使诸妃面上不曾流露些许,忒多年来,终究有昭示着嫉恨的流言蜚语传播开来。谣言一时沸沸扬扬,如此热烈,纵使皇帝亲自下令追究源头,任凭永巷令竭力追查,终究一无所获。今日,姒贵嫔面临的恩宠嫉恨远胜于当日得赐焦尾琴的我,故而谣言传播的同时,亦有几句话散播开来,叫诸妃眼见于我有关的几分好处。
当日,纵使我恩宠无人可比,远胜一支月舞获宠的昭敬敏长贵妃,依旧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时不时劝得皇帝往其她嫔御处走动走动。而今,姒贵嫔并无身孕之时便已占据了多数君恩雨露。如今有了身孕,更是霸占着皇帝不放,叫其她嫔御再无得幸之时。眼见此情此景与当日湘贵妃得幸之时如此类似,纵然冷静如皇后,与吾等交谈之时,亦不免流露出几丝惴惴不安来。倘若皇帝心下明了该如何避免姒贵嫔步上湘贵妃的后尘,理当做到雨露均沾才是。他如此大张旗鼓地宠爱姒贵嫔,更为她破例改封号,如此恩宠丝毫不亚于我晋为婉长贵妃当年。
然则我当年晋封婉长贵妃有数年的瑶华宫祈福之由,更兼识大体、通明理,从不独占君恩,亦有几分资历,方为诸妃认可,这才凭着不曾出生便逝去的一对皇嗣而得到皇帝怜惜,脚踏瑛妃紫氏的性命,顺利登临长贵妃之位。
如今,姒贵嫔资历浅薄,不过为着身怀六甲便登临贵嫔之位,到底叫御殿诸妃难以心服口服。遑论前朝夕氏一族固然家族地位因着先人的积攒而声名显赫,数年来终究坐吃山空,并无一人出色,建立功勋,为皇帝效犬马之劳。倘若一味由着皇帝对姒贵嫔的恩宠而对夕氏一族大行封赏,只怕会致使众臣不服,朝野动荡,牵连到天下的安定。
若此事传到它国,只怕例如东项等国亦会对皇帝侧目,认定皇帝不复当日圣明,不再是当初那个严革贪赃枉法、勘查皇庄和勋戚庄园、还地于民、鼓励耕织、重新整顿赋役、赈济灾荒、减轻租银、体恤民情、治理水灾、汰除军校匠役十万余人并整顿军队团营、守兵东南、征剿东项倭寇、清除外患、整顿边防的明智之君。
如此大逆不道之话终究无人说出口,然则眼见前朝大臣与御殿嫔御隐约而隐晦的谏言,皇帝到底明了其中关节,不为心意所动,打消了重用夕氏一族的念头,转而任用前朝贤能有为的文臣武将。御殿之内,亦不复往日专宠姒贵嫔的举动,开始变为原先的雨露均沾。此举迎来了朝臣一众叫好,更安定了御殿诸妃的心。皇帝如此举动,令原本议论纷纷的天下百姓万民归一,赞不绝口。
我不知晓因此而逐日落寞的姒贵嫔是否能够明白皇帝对她的这片心意,只觉她脸上的神采逐日消退,愈加闷闷不乐。固然我与婺藕时不时陪着皇后一同去探视她,终究化解不了她心头的烦闷。
晨昏定省之时,说起姒贵嫔日渐衰弱的玉体,更多日不见她前来徽音殿请安,只一味借着玉体不适作为借口推却觐见皇后之礼,看不顺眼的诸妃愈加嘈杂,纷传姒贵嫔恃宠生娇,借着身孕卖弄架子,连皇后亦不曾放在眼里。
皇后素来仁善,自然不会如此苛责。何况,她私底下曾传召一力照看姒贵嫔的御医程据,暗中询问姒贵嫔身孕如何。
程御医身居太医令之职,资历深厚,医术高明,自前朝起曾看护过湘贵妃的身孕,算来医术了得,此番到底还是颤抖着声腔回禀道:“姒贵嫔自有孕以来,便一直心有忧思,始终放心不下,日日提心吊胆,故腹中胎儿不甚康健。纵然饮食上微臣已然按照陛下的吩咐,嘱托庖丁每日以药膳精心进补,到底不如姒贵嫔母体释然。若再继续下去,只怕姒贵嫔腹中胎儿难以存活到生产那日。至于死胎更是会损及姒贵嫔母体,只怕届时一尸两命亦未可知。”
程御医的话令我与皇后登时冒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皇后心神大动,好不容易才稳了稳精气,继续问道:“程御医,你可知晓姒贵嫔为何事所困扰?”
“回禀皇后娘娘,微臣乃一介医者,医得了身医不了心。何况,姒贵嫔心事如何会与微臣说起。”程御医面色为难,语气隐晦道。
皇后若有所思,挥挥手示意程据离去。
此时唯独我与皇后、婳贵妃、折淑妃、权德妃五人在徽音殿寝殿内,一同商议着看护姒贵嫔身孕之事。
昨日,眼见得皇帝如此看重姒贵嫔此胎,我入增成殿内探访之时,纵使婺藕亦不免惴惴不安起来,担忧起恭修的太子之位来日会否被姒贵嫔之子夺走——不知从何时起,婺藕亦沾上了御殿之内诸妃皆会有的私心。
“皇后娘娘,据此番程御医回禀,只怕姒贵嫔来日难以顺利生产。”权德妃惴惴不安地觑着皇后的脸色,磕磕绊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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