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云鹿被困梦境里(1 / 2)
叶法善天师藏锋守拙于广州龙兴观,挡不住声名远播。
各地善男信女慕名而来,远近礼敬,舍施颇丰,龙兴观的香火很快就旺盛起来,观中道士也越来越多了。
这天,五更天明,龙兴观内开始鸣钟报辰。子虚和师兄、师弟早早起榻做早课。
过堂斋食后,子虚正要去念敕画符,为附近百姓布施祥瑞,看见云鹿冥然兀坐在院子里,目光呆滞,昏昏沉沉,好像丢了七魂六魄似的。
子虚赶紧上前,把那双冰冷的手握在掌心,嘴里道:“云鹿,你怎么了?”
连喊了几声,仍然没有反应,恍恍惚惚的。
见情况不妙,子虚一把抱起云鹿,送入寝殿内。
一位年轻的女冠走入殿中。
“师兄,云鹿师姐早上醒来,就变得精神恍惚,一个劲地喊着你的名字,问她缘由,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正要派人去寻你,你就来了!”
“她用过早膳没?”
“用过了,我们一起去,一起回的。”
莫非,是云鹿的识神被困在梦境中了?子虚寻思着。
九年前,师父费了半生修为,复原她的元神,识神也随之慢慢修复。此时,若出现一点意外,她又要遭受一场苦难了。
他马上将云鹿躺平,盖好被子,起身运力作法,踏罡步斗,三交九旬,摇身进入她的元神中。
云鹿的梦境里,出现的是一片无涯无际的荒野,尘土飞扬,片草不生,入目皆是一片茫茫的黄橡色。
不远处,兀立着几座犬牙交错的陡壁悬崖,峰峦起起伏伏,直插云霄中。
那山峰的轮廓,依稀像是太鹤山混元峰后面的绝壁。
子虚走走看看,四处寻找着云鹿。
在一片斧削般的悬崖下,子虚看见她正抓着绝壁上的石头,奋力向上攀爬,无奈山势险峻,上不去,也下不来,正急得满头大汗。
子虚伸出手,温柔地说道:“云鹿,赶紧下来,师兄接你回家。”
云鹿回过头来,着急道:“师兄,我不能下来。师父正在白鹤洞里等着我们,要为我们讲经呢!”
子虚笑了。“你为何不走混元峰前面的小径呢?”
“师父在绝壁上扔了一条绳梯下来,让我们爬上混元峰。”
“那你赶紧爬上去啊!”
“你和师兄们都爬上去了,我慢了一步,落在最后,爬了一会儿,绳梯突然断了,我就掉到了地上。脚下的土地一直陷下去,绝壁却越长越高,怎么爬也爬不上去了!”
子虚抬头一看,万丈悬崖上,果然挂着一条绳梯,他和澄怀、石清,爬得正起劲,很快就到了混元峰顶上,不见了踪影。
果真如他猜测的那样,云鹿的识神被困在梦境中了。
云鹿掉下来的那一刻,被外界惊醒,元神随她离开了梦境,但识神依旧留在梦境中,控制着梦中人的能动意识。
梦境外的那个她,就变成了行尸走肉。
如果这个梦不继续做下去,云鹿的识神恐怕就会永远困在梦境中,无法走出来。
她必须要爬上这片悬崖,按照设定的梦境,一步一步做完这个梦,才能使元神、识神一起归附本体,重新凝聚于泥丸宫。
“都怪我,梦里都没能好好照顾你!”子虚就地坐下,唤出了上古逸音。
一声疏朗旷逸的琴声响起,悠扬之音在他的指尖婉转地荡漾开来。
绝壁上缓缓落下一根绳梯。
“云鹿,抓住那根绳梯,用力爬上去!”
云鹿回头望了一眼子虚,伸手抓住绳梯,踩着幽幽琴声,一步一步奋力向上攀爬。
一曲熟悉的《梅落寒枝》落在云鹿耳里,清微淡远,又声声摄人心魄,好像师父正站在背后,亲切地看着她。
爬到半山腰,云鹿已经筋疲力尽,抬头看看混元峰,似乎还在不断地长高,不由得灰心丧气起来。
“你只管攀爬,莫要抬头看!”子虚不断地给她打气。
指下的琴声由婉转变为清越,继而嘈嘈切切,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催促着她努力爬上去。
云鹿身穿象牙红色襦裙,在万丈绝壁上迎风飘荡着,显得格外醒目。
天地间,唯余这火红一点,慢慢向上蠕动着。
快到峰顶的时候,云鹿突然一脚踩空,差点摔了下来。子虚急得一掌拍在上古逸音上,琴声戛然而止,发出“硿”的一声闷响。
危急时刻,叶法善天师和梦境中的子虚从混元峰上探出身来,把云鹿拉了上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悬崖边,子虚吊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抱着上古逸音出了梦境,云鹿还在榻上酣睡着,子虚觉得有些困乏,将琴放下,伏在枕边,也沉沉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口鼻痒痒,睁眼一看,云鹿正拿着她的发尾,挠他的鼻子。
子虚伸了个懒腰,道:“今日,师父给你讲的是什么经书啊?”
“你怎么知道我梦见师父讲经了?”云鹿双手托着下巴,十分惊讶,“师父讲的是《庄子》。庄周行文气势壮阔,妙趣横生,我们听得入神,缠着师父讲了好久。”
子虚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那我来考考你,《人间世》中记载,颜回自喻自己是内直外曲的君子,孔子就批评他太执着于内心的成见。于是,颜回向孔子请教方策。孔子答曰,当斋戒清心。颜回又问,何为心斋。孔子是如何回答的?”
云鹿左支右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看着那蹙眉的样子,子虚心里暗暗发笑。
忽见叶法善天师手持太乙拂尘,举步走入殿内。
嘴里道: “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虚者,就是心斋!”
子虚和云鹿急忙起立施礼,恭听师父的教诲。
“何为心斋?孔子的解释是,你心志专一,不要用耳朵去听,而要用心去听;不要用心去听,而要用气去听。耳朵只能听见声音,心只能感应现象。而气是空虚的,随时可以回应万物。只有在空虚状态中,才能与道相合。空虚状态,就是所谓的心斋。”
子虚悄悄朝着几案上的上古逸音一努嘴,低声道:“这句话,就刻在我的琴上呢!”
云鹿看看上古逸音,又看看师父,才明白不好好学习,随时会被人考倒的。
叶法善天师虎起脸。
“为师经常叮嘱,《老子》《庄子》《三易》与《黄帝四经》等著作,都是道家经典杰作。澄怀精通《老子》,子虚熟读《庄子》,各有心得。你最近越来越像石清,变得贪玩起来,至今背不全这些经典!”
云鹿辩解道:“师父,我这几天都在读《老子》和《黄帝四经》,还没轮到《庄子》呢!”
子虚见状,急忙打起圆场,道:“师父,您错怪云鹿了,方才她做梦,都在听您说《庄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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