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负亡魂（一）（1 / 2）

日本军国主义侵华，中国牺牲了两千万人。那长达四十二天的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被集体枪杀和活埋的中国军民近三十万，被零星杀害的居民仅收到尸体的即有十五万多具。

还有“武汉大轰炸”，据小巷邻居董连长说，他是目睹者，单是那一天到武汉轮番轰炸的日本飞机就有七百多架次。飞机来时像满天蝗虫，惯炸弹、扫机枪像大把大把洒沙子。死尸堆成一座座山，长江，汉水以及市内的沙湖、月湖、东湖、墨水湖等，都变为血江、血河、血湖。董连长参加了掩埋、抢救死伤人员的工作，紧紧忙了半个月。

我们沛市是个小城市， 日本鬼子也不放过，沦陷前被轰炸了几十次，死伤人数近万，几乎达到全城人口十分之一。

北门口的操场门巷，在腊月二十七那次大轰炸里，一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

巷头有个篾匠店，三口之家，篾匠师傅叫朱志祥。老婆娘家姓唐，因是童养媳，人们叫她唐妹子。儿子刚三岁，叫小明。

飞机来时朱师傅正发疟疾，空袭警报连声惨叫，但他又发高烧、又怕冷，浑身像筛糠，上牙砸下牙，腿不能站，下不了床。于是只好横下一条心，决定自己不逃不躲，招呼唐妹子，要她带小明快奔南门跑。附近急急忙忙挖的一些防空洞不管用，没被炸到也全震塌了，白白坑了好多人。南门那里有个红十字会，是国际慈善机关，地片大，房屋多，屋顶上空悬有红十字旗，日本飞机不炸那儿。(实际后来中弹多次。)

临出门，唐妹子特地从柜里抱出一床洗净叠好、暂时用不着的棉被，连头带脸盖在丈夫身上，是他打摆子怕冷，更是给他加些保护。

从北门到南门，太远了，小明又小，走不了几步便嚷着要抱，要背。唐妹子是个清清秀秀、单单薄薄的娘们，自己跑已经吃力，还拖拉个孩子，不久便落到同时和巷内跑出来的人们的后面。

刚进下一个巷口，飞机已经到了头顶。

唐妹子把小明搂在怀里，拼命往前赶，可没跑多远，炸弹便在身后响起来了。

要跑到红十字会，绝对不可能了，她便急忙钻进附近一家大门楼里，母子二人紧紧缩在墙角。

“轰隆！”“轰隆！”炸弹越来越近，地面一次次被弹得跳起几尺高。从落弹处飞迸出来的弹片、断砖、烂瓦、零碎物件和被肢解了的人的躯体，纷坠满地。

随之而来的浓烟、硫磺味、泥土气、霉味、血腥气、焦糊味……使唐妹子和小明几乎窒息。

忽然一声更大的雷响近在身旁，呼呼啦啦，许多房屋倒了、塌了，他们母子躲身的这家门楼也訇然砸下，把他们埋了进去！

——朱志祥在家，命运相同，房屋被炸了，烧掉了，他被埋在屋架

幸好唐妹子给他加上了一床新棉被，他没被压死；又幸好身旁隔着砖瓦，挡住了火，他没被烧死。

人们把他从死亡的边沿上拖出来，送进了医院。医院说他伤势不重，两天后便把他交给了县政府，作为民夫强行征用，给本县县长、自卫团团长挖地下防御工事。

集中了二百多人，钻在地下挖了十多天，工程将近完成一半。一天洞口外面忽然有人嘶声吼叫：“八格牙鲁！你的出来！你的统统的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