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奇因怪果(下)(1 / 2)
解放前一年,崔岳翁病倒了。
从他躺下的第一分钟起,家里所有亲属人等,统统围到病床前,坐的坐,站的站,步不离,眼不眨。
从外观上看,人人愁眉苦脸,似乎在为老人的病情担忧,实际心里所想的全是老人的腰带上的那只荷包,那串钥匙。
九月初九中午十二点,崔岳翁喉头“咕”地一响,吐出最后一口气。顿时像一大群鹞鹰扑向一只兔子,“唰”,许多只利爪一起向他攫下。
金妮手快,那荷包被她抓到了。
银妮手更快,荷包刚打开,那钥匙便落到她的手。
庆兴到底是男的,人虽小一些,力气大得多,一掌搡开金妮,一腿绊倒银妮,抢过那串钥匙,摇得叮铃哐啷乱响,直奔那间西厢房。
哔哩叭啦,所有的人全都争先恐后跟着庆兴跑去。
当崔岳翁回光返照,最后打开比平时显得清明一些的眼睛,一看这里只孤零零地丢下他一个人在苫草铺上,不禁在心里长叹一声:“天啦,我作了什么恶,得到这种报应啊!”
厢房门打开了,站柜打开了,箱子打开了,那大英烟草公司随着老刀牌香烟赠送顾客的、上面标有“桅船海盗”的铁匣儿也打开了,许多颗脑袋狠狠地挤,许多双眼睛紧紧地瞅:匣儿里只是四奶奶的一双臭袜子。
大事不好!大家这才注意,就在崔岳翁临终之际,四奶奶忽地不见,原来她已经和那个掌斗的姜师傅,把老头子匣儿里的遗物全部弄到手,带着那个小儿子一起逃跑了。
争抢了多少年尿壶,到头来,狗咬尿泡一场空。
在大家纷然跳嚷,叫骂,号哭,咒诅了一通之后,这个原来有着庞然大物模样的家庭,也就随之解体。
三奶奶擦干眼泪,牵着十二岁的女儿玉妮向崔岳翁遗体,向大奶奶,二奶奶跪下叩了头,什么话没说便转身走了。她不是回娘家,她没有娘家和亲人,她不是去别处,她没有别处可以存身,她领着玉妮往德胜门外观音庵,母女二人削发为尼去了。而有着高大风火墙的两座房子,东边分给了庆兴,大奶奶和常年留在娘家的金妮、二奶奶及被婆家送了回来的银妮合住西边。
崔庆兴这年十三岁,上完小学便没有再读书。解放前夕进一家私人营造厂当学徒,学会了水电安装。
解放后这营造厂公私合营了,组成一个水电安装队,他继续在队里工作。
“大飞进”那年,他二十二岁时结了婚,妻子是大奶奶房里那侍女小兰。
在崔岳翁日渐衰弱,把预立的遗嘱交给大奶奶时,大奶奶心一酸,抽抽噎噎哭了。哭着哭着想到一个主意,从自己娘家村里买了一个名叫小兰的小女孩来家,说起来是做自己贴身丫头,真正打算是以后留给庆兴。庆兴是四房生的,但自己把小兰精心养大,将来老头子过世,庆兴掌了家,她把小兰给了庆兴,那就好比将庆兴这条牛穿上了鼻栓,拴到她的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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