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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鸳鸯蝴蝶梦(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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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闲话出来了。这种“闲话”的特点一是传得快,不胫自走,不翼而飞;二是但凡进了一个人的耳朵再从他嘴里出来,即使这人在别的事情上很滞钝,对此却会添枝加叶、添油加醋,增补一些细节,使它更圆满、更生动,更具有吸引力、说服力,也就更低级、猥亵。

郝驼子老婆说:“配对就配对,大明大白,谁管得着?解放了,不分家鸳鸯、野鸳鸯,这档子事更由着人了,搞什么干妈干儿子怪名堂,啐!”

朱大嫂说:“我的眼就是尖,早就看出来了,董连长还没死,三个人就睡一张床呐。”

她们把对董连长夫妇曾经有过的一点好感完全抛掉,只有洪三姐暂时表示存疑:

“不会的吧?这才几天,哪能这么缺德。董连长那刚刚离身的鬼,会叉他们的!”

郝驼子老婆不以为然:“哪里真有鬼?真有鬼也不怕,五阎王不也拆不散梁山伯与祝英台么?倒是累坏那小邵了,先前是打白班,白天来晚上走;如今换了做夜班,白天走晚上来。”

朱大嫂立时纠正:“瞧你说的,什么走呀来呀,来呀走呀,他在堂屋支了一张假床,固定呐。搞这假床,也只是糊弄糊弄鬼,糊弄糊弄外人。”

崔岳翁家二奶奶证实了这一点:“对,外间是有一张床,竹凉床,七成新, 我见了。”……

闲话传到了大气派之子车南山先生那里,竟也触动了他的凡心尘念。那天晚上睡在报春旅社门外那石凳子上,仰望着云拥月、月穿云,他想入非非,大声念出一副联语。那是民国初年某文人赠某军阀的:“母爱儿娇,七尺躯犹令怀抱;子承父业,方寸地不忍荒芜。”念了两遍,连自己也想不到,居然走火入魔,面对着白白胖胖裸着身儿的连长太太的幻象,“嘻嘻嘻嘻”涎着嘴脸笑了起来。随之还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车先生只是自顾自在半边做梦,朱大嫂她们可没有这般文雅、冷静了。她们几个人不从董家门前经过便罢,有事无事经过那里,洋腔广调,一句一句往屋里甩:

甲说:“哎呀,我们老了,认不到干儿子呐!”

乙说:“我去给你找一个,只怕你那口子不饶你哩!”

甲又说:“要不我怎么一个劲巴望他早一天翘辫子,死了他我才利手利脚哇!”

在井边、路上,遇上了连长太太,连长太太照常对她们彬彬有礼,弯腰问好,她们刚刚笑着点头应答,身子一磨便又嘴儿一扁把冷言热语歪着往她头上砸:

甲说:“郝嫂子,你河南那位好久没照面了嘛?”

乙说:“嗨,我嫌他老了,屁都放不动。我想在近处找个年轻的,貌美的,没讨过老婆的。那没开过封的童蛋子,带补的哩! ”

甲又说:“嘻嘻,你真好胃口,怪不得你又白又胖呐!”

乙又说:“那是自然,‘男好色,黑似铁;女好色,白似雪’嘛!”……

叶芳影不是聋子,更不迟钝,并非听不懂这些话。不过总是闻若未闻,低下头儿,咬着唇儿,忍着泪儿,不回一句。

口头讲说犹嫌不足,有一次,朱大嫂、郝驼子老婆和崔岳翁家二奶奶借口看钟儿,好按时去看戏,三人一起跑到董家。看了看里房,过去那红罗帐、鸳鸯枕全收起来了,只是一床素净被儿,一只白布枕头。外间堂屋也根本没有什么七成新的竹凉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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