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道因果(上)(1 / 2)
朱君名佩九,原住本市西门回龙巷。
他曾是R派分子,受过劳教。一九六二年原单位根据中央精神,决定将他接回甄别。但由于经办人忙于别事,一时疏忽大意, 竟把给他所在劳教单位的联系函发迟了,等他得到通知回来,已误了时机,政策忽然有了改变,根据八届十中全会上的指示,甄别中止刹车。
原单位为弥补拖延时日之咎,替他谋了一个自食其力的生活出路,介绍他在一家誊印社工作。他刻得一手好钢板字,誊印社是计件工资制,收入不低于在原单位;更重要的是重又回到了自由天地,虽未归返队伍,却也算列入了人民行列,比起在农场当分子,那可天差地别!
从此他以为可以平平稳稳、安安静静地劳动生活了,可是老天偏不从人愿,不多久他便发现有一青年男子常借故到他家里来。那青年年岁比他小,也比小他十岁的他的妻子小,大学毕业生,在相距不远的本市的一座师范学院任教。
那青年和他见面时,神情有些局促,问妻子,说是她娘家表弟。这可有些怪,妻子是本省南方人,是朱君读大学时的一位老师的女儿;高中毕业那年,这位老师逝世,她遵父遗愿,和朱君结了婚。而她这表弟却家在北方,说话虽用的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人也俊俊秀秀,可言谈举止总未尽脱北方男子的粗率气息。一南一北,何成至戚?
去问孩子。他有两个孩子,一女一男,男孩五岁,是他划为R派去劳教那年生的,一股子男娃的憨劲,啥事不懂,只说妈叫他喊那人表舅。女孩八岁,机灵多了,也叫那人表舅,但却凑近爸的耳朵,透漏了一个消息:表舅有时夜晚来,妈就把弟弟抱到她床上跟她睡。
朱君当然不会再不明白了。加之自己现在有时因事去门外,经常发现左邻右舍见了他或是回身闪避,或是窃窃私语,或是隐露讥笑,这更使他如同芒刺在背。
好几次他要发作,但几次都自我按捺下来。——自己出事了,遭祸了,劳教了,离家五年多,妻子没工作,家中无蓄积,经济窘迫之外,还有政治压力。妻子不仅没像别人家老婆那样和自己变脸离婚,把两个孩子安好地带大了,还不断给在大墙里面的他以必须的财物接济,使他得到了极其可贵的抚慰和支持。那年代生活很困难,妻子靠一双手养活她自己和两个孩子,还要接济他,她那眷顾之情实在深如江海。
想来这位表弟,在此期间,定是给了他妻子、孩子不少帮助、支持,间接地也是成全了他和他的家庭。——如今,这恩耶仇耶?亦恩亦仇耶?亦仇亦恩耶?……就很难分辨,很难说清,从而也就很难作出一逞快意的断然措施。
想了又想,他只有搬家。不便干涉,采取规避。
那次是搬在街口东北口一间小阁楼上。
不久,发觉妻子有孕;又不久,妻子分娩了,是个小囝。按妊娠时间计算,孩子显然不是他朱佩九的。
怎么办?丢掉?弄死?……不能!不能!孩子不管是谁的,既然来到了人世,就是可爱的小生命,就是社会的成员,就是人类的未来。好在自己已经回来在家,时间差两三个月,孕妇也有早产的,谁来多管闲事算这笔细账。就拿这个孩子作个句点吧,只要今后妻子和那表弟一刀两断,也就不必加以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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